“感謝聯盟的認可。RHW的青訓體系,核心在于因材施教,以及…‘信任’。”她的聲音不疾不徐,帶着一種撫慰人心的力量,“再好的苗子,也需要合适的土壤和引導。我們相信天賦,但更相信後天的打磨和團隊的熔煉。有時候,新人需要的不是拔苗助長,也不是放任自流,而是一個…能看清他們真正潛力所在,并願意耐心等待其鋒芒在正确軌道上綻放的引路人。”
她的目光似乎有意無意地,掠過了後排阮柳鸢的位置。
那目光平靜依舊,卻像一道無形的探照燈,瞬間刺穿了阮柳鸢試圖維持的平靜!看清潛力…耐心等待…引路人…每一個詞都精準地戳中了她此刻最隐秘的痛點!江笙這是在…在說她?!在所有人面前?!用這種冠冕堂皇的方式?!
一股強烈的被當衆剖析的羞恥感和被戲弄的怒火猛地竄起!阮柳鸢的脊背瞬間繃緊,擱在膝蓋上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死死咬住下唇,幾乎嘗到了血腥味,才勉強壓制住當場起身離開的沖動。她強迫自己擡起頭,迎向江笙的目光,眼神銳利如刀,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敵意和警告——閉嘴!
江笙似乎接收到了她目光中的信息。她的發言依舊流暢,語調平穩,但鏡片後的眸光深處,卻極快地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如同冰面下暗流湧動的漣漪。那漣漪裡,似乎帶着一絲…了然?甚至一絲…難以言喻的、近乎愉悅的興味?
她并未理會阮柳鸢的警告,繼續用那溫和平靜的聲音說道:“當然,引路的方式也并非一成不變。有些鋒芒,需要悉心呵護;而有些…”她微微停頓了一下,目光再次若有若無地掃過阮柳鸢,唇角勾起一絲極淡、卻意味深長的弧度,“則需要…一點恰到好處的‘碰撞’和‘壓力’,才能激發出更深沉、更璀璨的光。就像…璞玉需經雕琢。”
“碰撞”?
“壓力”?
“璞玉”?!
阮柳鸢隻覺得一股熱血直沖頭頂!臉頰瞬間燒得滾燙!江笙!她怎麼敢?!在這樣正式的場合!在所有人面前!用這種隐晦卻直白的方式,把她比作一塊需要被“雕琢”的石頭?!把她那些天的狼狽、掙紮、無能狂怒,輕描淡寫地歸結為“恰到好處的碰撞”?!
巨大的屈辱感和被徹底掌控的憤怒,幾乎要将阮柳鸢吞噬!她再也無法忍受,猛地低下頭,掩飾住自己幾乎要噴火的眼睛和劇烈起伏的胸口。身體因為極緻的憤怒而微微顫抖。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被江笙捏在掌心的小蟲,無論怎麼掙紮,都逃不出對方那看似溫婉、實則深不見底的掌控!
會議的後半程對阮柳鸢來說如同酷刑。她如坐針氈,江笙那溫和的嗓音、那些意有所指的話語、還有那若有若無掃過來的目光,都像細密的針,反複紮在她敏感的神經上。好不容易熬到會議結束,她幾乎是第一個站起身,低着頭,像逃避瘟疫般快步沖向出口,隻想立刻逃離這個讓她窒息的地方。
剛沖出會議廳厚重的雙開門,還沒喘口氣,一個熟悉到讓她渾身汗毛倒豎的、溫和平淡的聲音就在身側響起:
“小阮隊長,走這麼急?”
阮柳鸢的身體瞬間僵住!她猛地轉過身。
江笙就站在幾步之外,身姿優雅,臉上帶着那副萬年不變的溫雅笑容。她似乎剛和聯盟官員交談完,正獨自一人。午後的陽光透過走廊盡頭的玻璃窗灑在她身上,為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卻讓阮柳鸢感到刺骨的冰冷。
“江隊長有事?”阮柳鸢的聲音冷得像冰,眼神銳利,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戒備和敵意,像一隻炸毛的刺猬,豎起了所有的尖刺。
江笙似乎對她的态度渾不在意,緩步走近。兩人之間的距離被拉近,阮柳鸢甚至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極淡的、如同雪後松林般的清冷氣息。
“沒什麼特别的事。”江笙的目光平靜地落在阮柳鸢依舊帶着怒意的臉上,鏡片後的眼神深邃,仿佛能穿透她強裝的冰冷外殼,看到她内心的驚濤駭浪。“隻是剛才會上,看到你臉色不太好。”她的語氣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關切,卻讓阮柳鸢覺得無比虛僞。
“不勞費心。”阮柳鸢硬邦邦地頂了回去,下意識地想後退拉開距離,後背卻抵上了冰冷的牆壁。
江笙的腳步停在她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有些暧昧。她微微歪了歪頭,鏡片後的眸光在阮柳鸢緊抿的唇和因為憤怒而微微泛紅的眼尾處流連,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近乎審視的專注。那目光不再是賽場上冷靜的評估,也不是會議上公式化的掃視,而是一種…更深的、更私密的探究。
“還在生氣?”江笙的聲音放得更低,如同情人間的呢喃,帶着一種奇異的磁性,清晰地傳入阮柳鸢耳中,“氣我…用‘獨特’的方式‘管教’你?還是氣我…把你當成需要雕琢的璞玉?”
“管教”?!
“璞玉”?!
這兩個詞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阮柳鸢最敏感的神經上!白天會議上被當衆隐喻的羞恥,此刻被江笙如此直白、如此近距離地挑破!所有的壓抑的怒火和屈辱瞬間爆炸!
“江笙!”阮柳鸢猛地擡起頭,眼中燃燒着熊熊火焰,幾乎要灼穿江笙溫雅的面具,“你少在這裡惺惺作态!什麼管教!什麼璞玉!收起你那套自以為是的把戲!你以為你是誰?!你有什麼資格?!”
她的聲音因為極緻的憤怒而微微發顫,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前傾,幾乎要撞進江笙懷裡。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江笙沒有後退。她甚至微微向前傾了傾身體,縮短了那本就危險的距離。她的目光牢牢鎖住阮柳鸢噴火的眼睛,唇角那抹溫和的笑意不僅沒有消失,反而加深了,帶着一種近乎愉悅的、深不見底的玩味。
“資格?”江笙的聲音壓得更低,如同冰層下流動的暗湧,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就憑我能看穿你。”
她的目光如同實質,穿透阮柳鸢憤怒的火焰,直抵她内心深處的不安和迷茫。
“看穿你藏在鋒利爪牙下的…不甘。”
“看穿你撞得頭破血流也不肯低頭的…倔強。”
“看穿你比任何人都渴望勝利、渴望證明自己的…那顆心。”
每一個字,都精準無比地擊中阮柳鸢内心最隐秘的角落!她像是被剝光了所有僞裝,赤裸裸地暴露在江笙的目光之下!那股被徹底看穿、無所遁形的羞恥感和無力感,瞬間壓倒了憤怒,讓她渾身僵硬,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隻能徒勞地瞪大眼睛,看着江笙近在咫尺的臉,看着她鏡片後那雙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眼眸。
“所以…”江笙的指尖,帶着一絲微涼的觸感,極其自然地、輕輕地拂過阮柳鸢因為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耳廓,如同羽毛掠過,卻帶着一種不容抗拒的、宣告主權般的意味。
“乖乖接受我的‘管教’。”
“我會親手…把你這塊倔強的石頭,”
“磨成最鋒利的劍。”
“磨成…足以與我匹敵、甚至…”
她的聲音停頓了一下,目光在阮柳鸢瞬間失神的臉上逡巡,帶着一種近乎貪婪的欣賞,緩緩吐出最後幾個字:
“足以…超越我的存在。”
說完,江笙收回手,後退一步。臉上那抹深不見底的玩味笑容如同潮水般褪去,重新恢複了那副溫文爾雅、無懈可擊的從容。她甚至對依舊僵在牆邊、如同石化般的阮柳鸢微微颔首,仿佛剛才那番驚心動魄的對話從未發生。
“期待在賽場上,看到你新的鋒芒,小阮隊長。”
溫和的語調,如同最平常不過的道别。
江笙轉身,步履從容地離開。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聲音清脆而規律,在空曠的走廊裡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轉角。
隻留下阮柳鸢一個人,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如同被抽走了靈魂。她的臉頰滾燙,耳廓上那被指尖拂過的地方更是如同火燒!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沖破肋骨!江笙的話,那帶着冰冷卻又灼熱的宣告,那如同烙印般的觸碰,還有那最後一句“超越我的存在”…像無數道混亂的電流在她腦中亂竄,将她所有的憤怒、羞恥、抗拒都攪得天翻地覆!
超越她…
足以與她匹敵…
親手磨砺…
巨大的沖擊和一種前所未有的、被強大存在徹底鎖定和觊觎的顫栗感,讓她渾身發軟,幾乎站立不住。她緩緩擡起手,指尖顫抖着觸碰自己依舊滾燙的耳廓。
夜色深沉。
QSF訓練室的燈光依舊亮着,卻不再是前幾天的慘白和壓抑。巨大的戰術闆上,密密麻麻寫滿了新的符号、箭頭和批注,與之前雜亂無章的思路截然不同,呈現出一種清晰的、富有層次感的脈絡。
阮柳鸢獨自一人坐在電腦前。屏幕上不再是RHW碾壓他們的比賽錄像,而是…那個加密文件夾裡,RHW自己精心準備的、關于他們如何被雷霆守望(TW)擊敗的詳細複盤分析。
她看得無比專注,眼神不再是之前的狂躁和抗拒,而是沉澱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帶着痛定思痛般的冷靜和…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貪婪。江笙在走廊裡那番如同魔咒般的話語,那些被精準剖開的弱點,那些冰冷的、卻價值連城的戰術文件…像一把把鑰匙,強行撬開了她封閉固執的思維。
屏幕上,RHW的分析清晰地指出了TW如何利用視野差和資源置換,在前期一點點蠶食RHW的優勢;如何利用寒昭一次冒進的失誤,瞬間扭轉局勢;江笙的霜語者又如何被對方精準的連環控制限制,無法發揮…每一個細節,每一個決策失誤,都被無情的放大、剖析。
阮柳鸢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着節奏。她腦中飛速運轉,結合着白天思瑤琳分享的、從柳若曦那裡旁敲側擊來的關于RHW訓練賽的情報碎片,一個大膽到近乎瘋狂的念頭,如同黑暗中迸發的火星,在她腦海中越來越清晰!
RHW很強,強在無懈可擊的運營和團隊協作。但TW那場勝利證明,他們并非不可戰勝!關鍵在于前期節奏的壓制和中期抓住轉瞬即逝的機會!而這…恰恰是QSF理論上最擅長的領域!她們擁有全聯盟最鋒利的矛——她阮柳鸢的野區侵略性!
但之前的失敗證明,光有矛不夠,還需要盾的配合,需要大腦的精準調度。思瑤琳的指揮需要更激進,更敢于在刀尖上博弈!墨痕的對抗路需要承擔更多的開團和牽制,不能隻滿足于線上抗壓!範明落和聞堰的下路需要更強的抗壓韌性和抓住機會反打的能力!
一個全新的、圍繞着前期極緻壓制、中期利用阮柳鸢個人能力撕開突破口、後期依靠團隊協作終結比賽的戰術雛形,在她腦海中瘋狂勾勒!
她猛地抓起旁邊的戰術本和筆,在紙上飛快地寫畫起來,潦草的字迹和線條充滿了亢奮的力量。不再是之前那種孤注一擲的蠻幹,而是有了清晰的脈絡、明确的分工、環環相扣的步驟!她甚至在其中大膽地融入了從RHW那份“機密”分析裡學到的、關于如何反制視野和資源置換的技巧!
就在她沉浸在新戰術構建的狂熱中時,被她扔在桌角的手機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
一條新信息。
發件人:[那個熟悉的、帶來風暴的未知号碼]
阮柳鸢的筆尖猛地頓住!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驟然加速跳動!又是她!江笙!
她盯着那亮起的屏幕,指尖因為緊張和一種莫名的悸動而微微發麻。白天走廊裡那冰冷卻灼熱的宣告,那拂過耳廓的微涼觸感,瞬間無比清晰地回放…她深吸一口氣,像是即将踏入雷區般,帶着一種破釜沉舟的決絕,伸手點開了信息。
信息内容依舊簡潔:
**[未知号碼]:新戰術,構思得不錯。**
**[未知号碼]:但第三套中期轉線方案,切入時機還是太理想化了。**
**[未知号碼]:建議參考文件夾裡《寒昭視野習慣及反制策略詳解》第7頁,結合柳若曦支援模型第3節點。**
**[未知号碼]:還有,熬夜傷身。小朋友,該休息了。**
阮柳鸢的瞳孔驟然放大!她像是被一道無形的閃電劈中,瞬間僵在當場!
她猛地擡頭,目光驚恐地掃過空無一人的訓練室!冰冷的牆壁,閃爍的屏幕,緊閉的門窗…江笙…她怎麼會知道?!她怎麼會知道自己在構思新戰術?!她怎麼會連具體哪套方案、哪裡有問題都知道?!甚至…連她熬夜都知道?!
一股寒意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巨大的驚駭和被徹底監視的恐懼感,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嚨!她感覺自己所有的掙紮,所有的秘密,在江笙面前都無所遁形!那個女人…她到底在自己身邊布下了多少眼睛?!
手機屏幕的光幽幽地映着她瞬間失去血色的臉。她死死盯着最後那句“小朋友,該休息了”,白天被當衆隐喻、被指尖觸碰的羞恥感,此刻混合着這無所不在的掌控帶來的恐懼,如同冰火兩重天,在她體内瘋狂肆虐!
就在這時,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一條新信息,來自柳若曦。
阮柳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顫抖着手指點開。
**[柳若曦]:瑤琳!救命!隊長她是不是又給阮隊長發信息了?!(驚恐.jpg) 我發誓我隻跟隊長提了一嘴說你們好像在研究新東西!絕對沒透露細節!她是不是又用那種吓死人的方式‘指點’了?!阮隊長還好嗎?沒把訓練室拆了吧?(雙手合十瘋狂祈禱.jpg)**
原來…是柳若曦…
隻是…提了一嘴…
阮柳鸢緊繃到極限的神經,如同被驟然剪斷的弓弦,猛地松弛下來。巨大的虛脫感瞬間席卷了她,後背驚出了一層冷汗。她無力地靠在椅背上,長長地、顫抖地呼出一口氣。
然而,那股被江笙精準洞悉、如影随形般的掌控感,卻并未消散。她看着江笙那條信息裡精準的“指點”,看着那句帶着戲谑的“小朋友”…一種前所未有的、極其複雜的情緒在她胸腔裡翻湧——恐懼、憤怒、羞恥、屈辱…以及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被強大存在如此“關注”和“雕琢”所帶來的…隐秘的悸動?
她緩緩低下頭,目光重新落回攤開的戰術本上,落在那條被江笙指出“太理想化”的轉線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粗糙的紙頁。
許久。
訓練室裡,重新響起了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比之前…更沉穩。
也更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