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柳鸢感覺一股血氣直沖頭頂!她猛地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才能勉強壓制住那股想要咆哮的沖動!她簽下的哪裡是治療方案?分明是賣身契!是把自己完全交到這個女人手裡的奴隸契約!
“所以呢?!”她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磨出來的,“你現在是要給我開藥?還是隔着電話給我念一段清心咒?!”
電話那頭,再次陷入了那種令人窒息的沉默。背景裡那細微的儀器嗡鳴聲似乎也消失了,隻剩下純粹的、冰冷的寂靜。阮柳鸢能想象出江笙此刻的樣子——一定還是那副溫雅沉靜、波瀾不驚的模樣,或許還穿着那件米白色的羊絨衫,坐在某個冰冷的、隻有儀器燈光的房間裡,平靜地看着屏幕上代表她痛苦掙紮的數據曲線!
屈辱!憤怒!無力感!如同三股絞索,死死勒住她的脖頸!
就在阮柳鸢的忍耐即将達到極限,幾乎要不管不顧地挂斷電話時——
“煙花,”江笙的聲音突然響起,依舊清冷,但似乎…微微頓了一下,“好看嗎?”
這突兀的、完全偏離主題的、甚至帶着一絲…古怪的探詢意味的問題,像一顆投入冰湖的石子,讓阮柳鸢瞬間愣住了!
煙花?
她…問煙花?
阮柳鸢下意識地擡頭,看向窗外。恰好,一束巨大的、如同金色鳳凰展翅般的焰火在夜空中轟然綻放!璀璨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整片天幕,也透過玻璃,映亮了阮柳鸢因驚愕而微微睜大的眼睛,和她臉上殘留的憤怒與蒼白。
“……”阮柳鸢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任何聲音。這算什麼問題?嘲諷?還是…某種她無法理解的、冰冷的關心?
她握着手機,僵立在原地。窗内是隊友們被絢爛煙火映亮的興奮側臉,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夜空,耳邊是電話那頭死寂的沉默,手腕上是冰冷刺痛的枷鎖…巨大的荒謬感和混亂感瞬間攫住了她!
“神經炎症反應會因情緒劇烈波動而加劇。”江笙的聲音再次傳來,重新恢複了那種毫無溫度的、公事公辦的腔調,仿佛剛才那句關于煙花的問話隻是阮柳鸢的幻覺,“疼痛阈值降低,失控風險增加。控制情緒,阮柳鸢。這是醫囑,也是警告。”
醫囑…警告…
那點因煙花而起的、荒謬的漣漪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拍碎!阮柳鸢的心重新沉入冰窖!她明白了!什麼煙花!不過是這個女人在确認她“異常波動”的環境誘因!是更精準的數據收集!是為了她那該死的“實驗報告”!
“說完了?”阮柳鸢的聲音冷得掉渣,所有的情緒都被強行凍結成冰,“說完了就滾!别打擾我過年!” 她不再給江笙任何說話的機會,帶着一股毀滅般的戾氣,狠狠按下了挂斷鍵!
嘟…嘟…嘟…
忙音響起,如同喪鐘的尾音。
阮柳鸢握着依舊殘留着通話餘溫的手機,僵立在原地。窗外,那隻金色的鳳凰焰火已經燃燒殆盡,隻留下縷縷青煙和黯淡下去的夜空。訓練室裡,墨痕似乎又發現了新一波漂亮的煙花,正拉着範明落激動地指指點點。
世界重新被喧嚣填滿。
但阮柳鸢卻感覺周身一片冰冷。
她緩緩低下頭,看着右手腕上那個黑色的護腕。在剛才通話的刺激下,那細密的麻癢刺痛感似乎變得更加清晰、更加頑固,如同跗骨之蛆,時刻提醒着她被掌控的命運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鸢隊?”思瑤琳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平靜無波,“你的葡萄汁,氣泡快沒了。”她手裡拿着一瓶新的氣泡水,遞了過來。
阮柳鸢猛地回過神!她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将手機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仿佛要掩蓋掉上面那個剛剛結束的通話記錄。她伸手接過思瑤琳遞來的瓶子,冰涼的觸感讓她指尖一顫。
“謝謝。”她生硬地吐出兩個字,聲音幹澀。擰開瓶蓋,冰涼的、帶着人工甜味的液體灌入喉嚨,試圖澆滅心頭那股灼燒的屈辱和冰冷的恐懼。
思瑤琳的目光似乎在她扣着的手機和手腕的護腕上停留了一瞬,鏡片後的眸光深沉難辨,但什麼也沒問。她隻是微微颔首,轉身走回窗邊,安靜地看着窗外重新亮起的、新一輪的焰火。
阮柳鸢也看向窗外。
又一束巨大的紅色牡丹在夜空中怒放,映得玻璃一片通紅。那光芒熱烈而盛大,卻再也無法穿透她心底那片被江笙的來電凍結的冰層。
她低頭,看着杯子裡深紫色的、不斷上升又破裂的氣泡。
控制情緒…
醫囑…
警告…
呵。
她仰頭,将杯中冰涼的液體一飲而盡。氣泡在舌尖炸開,帶來短暫的刺痛和虛假的甜意。
手腕上,護腕冰冷的觸感和神經末梢持續不斷的麻痛,如同永恒的烙印。而那個剛剛被挂斷的名字,如同幽魂,依舊盤踞在手機漆黑的屏幕之下,無聲地宣告着——
她的“年”,從未真正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