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把陽光熬成粘稠的密,蟬鳴在香樟枝葉間織成晃眼的網。”
華南師範大學附屬中學的高二一班教室門口,空調外機嗡嗡作響,卻壓不住走廊裡此起彼伏的喧鬧。分班名單剛貼出來,藍底白字的A4紙上,“林嶼”和“江馳”的名字在第一行并排躺着,像兩顆被偶然擺在一起的星子,尚未察覺彼此的引力。
林嶼站在人群外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帆布包的肩帶。他比周遭的喧嚣矮了半個身位,洗得發白的校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一段清瘦的手腕。陽光落在他微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陰影,鼻梁高挺,唇線卻很淡,像用鉛筆輕輕描過的輪廓。他剛從圖書館過來,懷裡還抱着幾本競賽書,書頁邊角被磨得有些毛躁。
“林嶼!這裡!”
清脆的女聲穿透嘈雜,蘇晚拎着水杯擠過來,馬尾辮上的櫻桃發繩跟着一晃一晃。她旁邊是同樣穿着校服的陳嘉樹,手裡正幫她拿着剛買的冰奶茶,指節抵着杯壁上凝結的水珠。
“看到分班名單了嗎?你又穩坐第二,和江馳還是同桌!”蘇晚眼睛亮晶晶的,語氣裡帶着點興奮,“年級第一和第二做同桌,這是什麼神仙配置?”
陳嘉樹推了推眼鏡,溫聲補充:“江馳的實力确實很強,數學競賽省賽一等獎的得主,和你也算棋逢對手了。”他說話時語速平穩,帶着一種書卷氣的溫和。
林嶼“嗯”了一聲,目光掠過名單上“江馳”兩個字。那字迹他有點印象,上次月考閱卷時,他看過江馳的數學答題卡,解題步驟天馬行空,字卻寫得像被風吹過的野草,透着股不管不顧的張揚,偶爾幾個連筆讓人猜半天,但偏偏正确率高得吓人。不像他自己的字,一筆一劃都規規矩矩,老師總說“像印出來的”。
“走吧,進去找位置。”林嶼避開人群,率先走進教室。
教室已經坐了不少人,靠窗的位置最搶手,此刻隻剩下倒數第二排靠走廊的兩個空位。林嶼剛把書包放在靠窗的位置,身後就響起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帶着點少年人特有的活力。
“同學,不好意思,借過借過。”
一個身影帶着風擠了進來,黑色雙肩包“啪”地甩在旁邊的空位上,震得桌面都顫了顫。林嶼下意識地側頭,撞進一雙過于明亮的眼睛裡。
來人穿着和他同款的校服,卻把領口松開了兩顆扣子,露出一截線條利落的鎖骨。碎發被汗水打濕,貼在飽滿的額角,皮膚是健康的麥色,笑起來的時候,眼尾微微上挑,右臉頰有個不太明顯的梨渦。陽光正好照在他臉上,連睫毛的影子都清晰可見,整個人像剛從夏日驕陽裡走出來,帶着一股沒被馴服的野勁。
“新同桌,”江馳伸手,指尖還帶着汽水的涼意,大大方方地遞到林嶼面前,“我叫江馳,江河的江,馳騁的馳。以後多多關照啊。”
他的聲音像冰鎮汽水開瓶時的“啵”響,清亮又帶着點漫不經心。林嶼遲疑了兩秒,才輕輕握了握他的指尖,觸感溫熱幹燥。“林嶼,樹林的林,島嶼的嶼。”他的聲音很輕,像風吹過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