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這天早晨。
從姗出門上班時,剛走到六樓樓梯口,一個圓滾滾的小皮球從603滾出來,笨拙地跑上去抱住從姗大腿。
甜甜地張嘴喊了一聲,“從珊姐姐...”
從姗原本就瘦,忽然被沖上來的小胖墩子抱住,猝不及防,身體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
這孩子讨人喜歡。
從姗彎腰摸了摸小孩腦袋,“皮皮來看奶奶呀?”
“更想看從姗姐姐...從姗姐姐,你上次教我的樂譜和奏樂技巧,我們班的黃老師昨天當着全班同學誇我了呢......”
小嘴兒抹蜜了。
把從姗哄得滿嘴都是笑。
“真的嗎?皮皮可真棒呀!”從姗捏了捏小孩子胖臉蛋,軟軟的,手感很好。
“皮皮,從姗姐姐要上班,可别搗亂耽擱人家了...”
從姗聽見聲音擡起頭來時,看見張奶奶的兒子,正從樓下氣喘籲籲地扶着牆上來。
中年男人老來得子,身體已經有些發福,上樓自然費勁些。
他見到從姗,又加快了步伐往這邊走,“這孩子...跑...太快了...我...…”
從姗見他喘得這麼厲害,笑眯眯看着他,“王叔,您慢點兒說...”
王文喜站在原地,平複了下氣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從姗,“我都追不上他了…...”
“爸爸,不是我太快,是你太慢了...”
小孩兒回嘴快,王文喜臉上有些挂不住。
從姗笑了下,适時開口,“王叔,外面冷,快帶皮皮進屋吧,張奶奶肯定早早就起來給你們準備早飯了。”
“哎,行,那個...從姗啊,平時多虧你幫我看着我媽,老太太都跟我說了,你看我這隔得遠,孩子她媽又在外地,我平時要上班,接送孩子,也沒時間過來,隻有周末有時間帶着孩子過來看看,你指導皮皮學大提琴,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你…...”
王文喜是個老實人,絮絮叨叨說半天。
從姗其實有些着急出門了,她也并沒把這些放在心上。
對張奶奶的照顧,不過是搭把手的事兒,不值一提。
其實從姗是喜歡和年長的老人待一塊兒的。
曬太陽,聊家常,做點心,一起吃些粗茶淡飯。
她喜歡煙火氣,凡人心。
這些都在一蔬一飯間溫柔地流淌,給她一種心安的感覺。
她總覺得老人身上,那股慈悲心,令人動容——一如她的奶奶。
從姗看了看時間,“王叔,别客氣,順手的事兒,我時間來不及,得先走了。”
說着又拍了拍小胖墩子的腦袋,“皮皮,再見!”
話音剛落,603的門就開了。
張奶奶蹒跚追了出來,手裡還拿着一些吃食,塞進從姗手裡,“這是我自己蒸的醬肉包,還有新鮮打的豆漿,你帶着吃,小姑娘家家,可别老不吃早餐,要愛惜自己身體,對了,晚上下班你上我這一趟,我做紅燒肉,給你留鍋裡。”
“好咧,奶奶,你可真好。”從姗說完美滋滋的下樓,往店裡跑去。
今天周末難得客人少,從姗在店裡蹲了一上午,也沒什麼人。
中午飯點兒時,從姗肚子餓的咕咕響,馬路對面那家烤鴨的味道太重了,十裡飄香,飄到從姗鼻子裡,饞得她不行……
她摸了摸口袋裡,又看了看微信餘額,還剩兩塊八毛二……
已經窮得叮當響。
每月進入月末,從姗窮得老鼠都不光顧。
她于是忍了又忍,最後苦哈哈望着對面烤鴨流口水,“好想吃好想吃...啊啊啊饞死我了…...”
念着念着,左邊的茶樓就傳來一聲“碰”!
從姗靈光一炸,眼珠子都亮了。
立馬起身出門,把門口的營業牌翻過面來挂上,上面寫着“老闆有事暫時離開,急事請撥打電話”,然後頭也不回,咚咚咚往隔壁茶樓跑。
一上樓,果然,一群老頭老太太麻将打得熱火朝天,茶樓抽成,供夥食。
從姗進去時,劉爺爺眼尖,第一個看見她。
看見她就跟看見财神爺似的,連忙朝她招手,“從姗,過來這邊,你幫我打幾把,今天手氣太背了。”
“哎,好嘞!”從姗端了個凳子,抱着颠颠兒跑過去。
可是其他人開始不樂意了。
方圓十裡的人都知道,從姗牌技好。
短短幾個月,就有淮縣小賭王之稱,平時誰也不敢和她玩兒麻将。
劉爺爺對家周奶奶說,“老劉啊,可不興你這樣的,從姗要幫你打,我們得輸得褲衩子都不剩!”
“是啊是啊,從姗,我們這幾個老太太,退休工資沒幾個鋼镚兒,你可饒了我們吧!”
從姗大手一揮,“哎呀,各位奶奶們,你們放一百二十心,今天我一定手下留情!”
為了烤鴨,她豁出去了。
——四十分鐘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