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媽,一輩子沒什麼主見,在家裡人微言輕,除了說兩句無關痛癢和稀泥的話,平日連保姆都能騎在她頭上。
“我呢,确實樣樣不如她。”從姗搖頭晃腦,低頭摳了摳指甲,再擡眼時,她笑了笑:“誰讓我從小沒爹沒媽教養呢?”
付岚嫣聽完眼眶微微發紅……
卻也不敢過多說話。
鐘啟年氣得将眼鏡啪一聲拍在書桌上!
他這輩子或許都沒這麼動過氣。
付岚嫣見狀,趕緊上前扶住丈夫手臂,“啟年……你冷靜一些…”
鐘啟年大約是太過生氣,手肘用力一甩,付岚嫣沒站穩,身體往後踉跄了幾步……
眼眶濕潤通紅,再也不敢多說一句……
他氣得手指都在發抖:“就是因為你從小沒有被好好教養,我跟你媽才費盡心力,給你安排最好的老師,讓你學習,就是怕你在這個圈子裡不合群,感到自卑,你倒好,你看看你現在出去野成什麼樣子了?”
“是嗎?”從姗看見他推了媽媽,眼底冰冷一片,“這是您心裡話嗎?”
她垂眸笑了笑, “我媽一輩子沒什麼主見,您醒醒好,就别扯上她了。”
從姗一針見血地說:“您的真實想法,難道不是怕我影響到鐘家,徹底失去趙家的倚仗嗎?說到底,也不過是鐘家這些年日漸式微,而您能力有限,卻又不甘在京城沒落。您的掌上明珠鐘清許,她為什麼長年在外奔走?我想您應該是清楚的,難為她這麼辛苦努力,也無法填補鐘家……”
她這番話幾乎是将鐘家現狀,放到台面上來了。
鐘啟年一輩子都要臉面。
從姗今天卻偏偏撕破他的遮羞布……
以前大家都知道,卻從沒捅破這窗戶紙,從姗今天翻臉無情,誰的面子都不給。
“你——”鐘啟年心髒一直不是很好,整個身體都氣得在顫抖,“你這個混賬東西,你給我滾出去!”
付岚嫣從沒見過丈夫發這樣大的火氣,吓得一句話說不出來,一個人在角落裡,低頭微微抽泣……
從姗臉色冷冷清清的,她擡起眸看過去,一字一句地說:“爸爸,我流落在外17年,是你們失職,這麼多年了,您心裡有過一分一秒的愧疚和自責嗎?”
“您應該慶幸的是,我現在還四肢健全站在這兒,噢……對了,逃婚…我從沒後悔過。”
她講得輕巧,輕飄飄的一句話,無關緊要。
上次她回到鐘家,是滿心歡喜的。
她終于找到親人了,以後就再也不是一個人。
于是收起鋒芒,僞裝聽話……
懂事,乖乖女,這些标簽是她的面具。
但沒有換來她想要的尊重和偏愛。
從姗失望極了。
她出了書房門,渾身上下冰涼一片,等回到自己房間時,她坐在床上,看見梳妝台上鏡子裡的自己,竟然早已淚流滿面……
想起過去種種經曆,心酸苦楚,隻有她。
痛苦黑暗的時刻,也隻有她。
從始至終,她都是一個人背負那些不堪的過去,小心翼翼活着……
她本名不叫從姗。
原來叫從善,并不善良。
在找到父母之前,她為了活着,甚至做過一些幽暗無知的事,她也不是沒有恨過父母,為什麼沒有看好她?
讓她小小年紀受到那麼多苦頭……
但回到鐘家那一天,她選擇原諒所有人。
放下過去,重新開始。
可是後來啊,那些她以為會替她撐傘的人,沒有如期而至。
所有風雨,追溯根源,他們是始作俑者。
從姗之前那部山寨機,在淮縣跑路的途中丢了,她目光落在卧室圓桌上的那部座機上。
想到什麼,才回過神來。
她擦掉眼淚,起身走過去,熟練地撥了個号碼出去……
電話那邊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連撥了三次,都是一樣的聲音。
從姗放下電話,有些失落。
她和陳煜已經失聯好一陣子。
當初她在去塞城途中,因為不想拖累她,不想給她帶來麻煩,陳煜不告而别。
如今想起,那時讓他帶自己走,這事本身就很欠妥。
他好不容易重獲新生……
她欠他的,也許這一生都還不清。
到底還是怕趙家人為難他。
那天她詐趙今越,瞧他反應,他應該還沒見過陳煜。
趙今越這個人,有時候心眼兒小得很,從姗以前就領教過。
記得有一回晚宴,她陪他出席,期間不過是有位男士邀請她跳一支舞,趙今越一點面子沒給,莫名其妙對人家發好大一通火……
後來聽說那人還找君越談過合作。
趙今越聽聞是他,直接讓人把合同駁回。
即使他不愛她,但自己合法太太,他也是不允許别人動一絲一毫念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