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岚嫣輕輕撫過從姗蓋在身上的被子,關心道:“姗姗,你出去這麼久,在外面過得好嗎?”
“姗姗,媽媽...”付岚嫣有些哽咽,“……很擔心你。”
“我知道,你爸爸在有些事情上,過于偏激了……但…”
她話還沒說完,從姗忽然揭開被子,眼眶紅紅望着她的:“你剛才怎麼不說話?”
“剛才他對着我劈頭蓋臉罵的時,你怎麼不說話?”
每次,每次都是這樣……
人前付岚嫣從來都像是空氣一樣的存在。
人後,以為對着自己女兒說兩句不痛不癢的關心話,就指望她能一笑而過嗎?
從姗很煩,煩死她這樣溫吞的性格。
一輩子唯唯諾諾,任人拿捏。
她這個親生母親,說好聽,性格溫婉。
說不好聽,就是窩囊。
沒有主見和骨氣。
生活在她爸的大男子主義壓迫下。
連家裡保姆有時都能欺負她。
從姗略有耳聞,付家早幾十年,在京城也是聲名鵲起的。
付岚嫣是家中幼女,從小被欺負,不受重視。
後來家道中落後,正逢鐘家太太病逝,她聽從家中安排,順理成章嫁到鐘家續弦。
一生沒有以自己為中心過。
哪怕是當年出生不久的親生女兒丢了,找了兩年也沒找到,付岚嫣心中難過,卻也不敢在丈夫面前表現得太過傷心,怕每天哭哭啼啼,引起他的厭惡……
娘家早就靠不住,她要依附他生存。
而鐘啟年對續弦的付岚嫣,并不是一個共情能力很強的男人,那是家中老母親安排的婚事,他出于孝心,便接受了。
早逝的結發妻子,永遠活在他心中。
鐘從姗丢失時,也不過三四歲,鐘家不是隻有鐘從姗這一個女兒,論感情,鐘清許在他這個父親心中的分量,當然排第一。
鐘啟年與原配當初兩情相悅,鹣鲽情深。
原配去世時,聽說他悲恸不已,那麼要體面的男人,險些當衆失态……
愛屋及烏,他對鐘清許這個大女兒,感情自然是深得多。
付岚嫣出去後。
從姗琢磨着,要不要下樓離開……
這家也從來不像她真正的家,比起這兒,鳳栖路倒是更自在點兒。
幾番思量,越想心情越煩躁……
反正也無聊,心情又不佳,她幹脆打開電視,想找點兒樂子緩解情緒,但可能心情太差勁,她一直心猿意馬地來回換台……
此刻電視裡正播放法國一家拍賣行的拍品,最近一個神秘人物拍走了一套紫砂壺。
千萬級别的拍品。
從姗心裡腹诽,她這輩子燒紙都沒燒過這麼多過……
連趙家當初給鐘家的彩禮,也都全拿去填了鐘家窟窿。
說到底秦媛蘊為啥那麼看不上她這個兒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從姗确實沒底氣……
心不在焉琢磨着事。
忽然,她聽見樓下傳來停車的聲音。
那是趙今越那台全球限量的邁巴赫聲音,從姗一下就聽出來了。
她扔掉遙控器,跑到窗台邊,撩開窗簾看了眼……
果然是他。
大約這裡始終沒過她歸屬感,從姗看見趙今越回來,也心底忽然就松了一口氣。
正想着,卧室外敲門聲就響起。
從姗走過去打開門,看見呂衣梅站在門口,不慈祥的臉露着不懷好意的笑:“二小姐,趙先生來接你了。”
從姗故意咧嘴笑,“知道了。”
笑得要多燦爛有多燦爛,嘴角都咧到耳根子了。
從姗下樓時,趙今越正坐在主廳沙發上。
桌上擺着一套精緻的紫砂壺茶具。
從姗見那樣式頗為眼熟,瞬間就想起來,剛才電視裡拍賣會上的那件拍品來。
她爸爸一直很喜歡這些。
此刻他手上正捏着一枚茶杯,仔細端詳。
瞧着臉色是十分愉悅。
從姗不懂這些,但趙今越出手,都是真金白銀價值不菲的。
鐘啟年拿着杯子細細觀摩,看上去喜愛極了。
他當然是識貨的,一邊看一邊贊不絕口:“乾隆年間的竹鼓壺,以竹為形塑造,線條秀逸,剛柔相濟,豐滿厚實的氣韻,當真是好物件!”
從姗心想,千萬級的拍品,當然是好物件。
剛從國外拍賣會上拍下,就空運回國送到您手上,還是熱乎的呢……
不知道趙今越葫蘆裡又在賣什麼藥?
竟然這麼舍得下血本。
總之沒安什麼好心,他這個人,從不做虧本的買賣。
想着想着,從姗就聽見他爸假客套起來了。
鐘啟年将紫砂壺放回精巧的木盒裡,笑吟吟說:“今越,這是在太貴重,我是萬萬不能收的……”
趙今越:“爸,千金難買您喜歡,這段時間,您們一直為從姗的事擔憂,當是我和從姗孝敬您的。”
“可這東西太貴重了。”
“您收下,全了我們一片孝心。”趙今越人摸狗樣開始娓娓道來:“從姗之前的事,希望您們二老别放在心上,以前是我忽略了她,今後也請您們見證,我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們盡管講出來。”
從姗聽完差點兒沒站穩……
趙今越這人話說得,太不像個正常人了。
倒是鐘啟年,聽完這番話,一時熱血沸騰……
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這多好的女婿,打着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女婿,她還不知道珍惜。
多體貼啊……
從姗下樓在那站了好一會兒,冷眼瞧着兩人,這倆倒像是親父子呢。
趙今越餘光瞥見從姗,笑了笑說:“那爸,我就先帶從姗回去了,改天再來看您們。”
鐘啟年剛才被紫砂壺吸引,這會兒才注意到女兒已經下來,見到從姗,他收了收笑意,咳了兩聲,提醒她:“跟今越回去好好過日子,不許再鬧出什麼幺蛾子,争取早日讓我們抱上外孫,聽見了嗎?”
從姗當頭一棒,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震驚地看着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