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微微擡了擡頭,看向賀瑄,震驚他們什麼時候靠得這麼近,能清晰地看清對方眼底的擔憂神色,甚至能感知到對方呼吸間的氣流。
紀融景驚慌地退後一步,卻忘了自己坐在凳子上,動作一大,就從凳子上摔了下來,手中的木盒也掉到地上,蓋子被摔開,露出裡面的玉簪。
“殿下……”
“我竟不知,小公子懼怕我至此。”賀瑄的語氣有些苦澀,順從地往後,拉開了二人之間的距離。
而後他見到掉落在地上的東西,略一伸手,就将其撿起來,放在桌子上。
紀融景很想說一句是的所以我能不能先離開,但眼見帶來的東西被拿走,眼睛珠子都快盯上去了,連哭都忘記了。
“小公子是為了此物而來?”賀瑄察覺到他的眼神,将木盒遞給對方,這次紀融景大着膽子從他手中接了過去,點了點頭。
“我不知道此物的來曆,在九宴台約了人打算相看,不知怎麼的,掌櫃将我帶到這裡來了。”
經過剛才的互動,紀融景稍稍放下了對賀瑄的懼怕,時不時地看向賀瑄,流利說出話:“我、我應該要走了,約的時間很緊湊……”
“他不一定能看出來。”
賀瑄貿然出聲,并不想讓紀融景就此離開。
他的示弱是為了更好地撷取利益,如今想要的還沒得到,紀融景就想走,怎麼可能?
紀融景奇怪地诶了一聲,問他:“為什麼?”
眼見獵物稍稍放下了對他的懼怕,臉上還挂着沒有幹涸的淚珠,就主動向他尋求幫助,賀瑄的心情逐漸愉悅,繼續放下引誘的餌料:“這是宮中之物,仔細看,盒子右下角有标記。”
紀融景拿過木盒一看,果然如此。
“你若想知道這是何時流傳出去的,我可以給你查。”賀瑄繼續道,宮中之物皆有造冊,賞賜也有記錄,不算難事。
“……不用。”
紀融景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很奇怪,從一塊柔軟可人的點心,逐漸冰冷,眸中透出一股徹骨的恨意。
他緊緊掐着木盒,指甲都陷了進去,露出漆面之下的木質,雙眸變紅,這次不是因為哭泣,而是因為憤怒。
紀大人何來的宮中之物?隻能是母親曾經得到的賞賜!
他們在鄉下的日子不算好過,母親沒有積蓄,可她先前行走在上層官眷身邊,還治好了皇家的病,那些賞賜都到哪裡去了?
原來是全被紀大人拿走了!
紀融景想到方姨曾經說過,母親在生育時很是吃了一番苦頭,身邊隻有一個小丫頭和一個接生婆婆,難産了一天一夜才生下自己,後面連養身體的藥材都沒有。月子病一直延續到她死,氣短血虛,銀針都拿不起來。
說出來都可笑,堂堂杏林聖手,月子時一碗湯藥都沒有。
母親是活生生被拖死的。
而作為夫君的紀大人,甯願讓珍寶器具爛在庫房,都不願意拿出來換成錢,調理母親的身體。
這些東西,在遠隔十數年後,重新出現在紀融景手上,因為紀大人想要自己的官職。
他隻恨。
一連串淚珠從眼眶中掉出,和剛才不同,紀融景捧着木盒,近乎嚎啕大哭,淚水霎時間就流了滿臉。
“小公子?”
普普通通一句話,居然能讓紀融景傷心至此,賀瑄猜到是那木盒的來曆有些問題,一時半會也想不出來,甚是焦頭爛額地哄紀融景:“莫要哭了……”
“殿下!”
沒想到紀融景主動拽住賀瑄的衣袖,被淚水洗過的雙眸格外明亮,一字一句道:“求您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