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前,通真終于趕到,加入到一行人之中。
百米之外,窩裡睡得正香的狗聞到陌生外來者的氣息,弓身狂吠。
“誰啊誰啊?”
亮着油燈的屋中走出位婦人,手上端着碗,第一時間驅狗回窩,“不準叫!吃了飯也叫不吃飯也叫!回你的窩裡去!”
林祝禮貌微笑,“你好,我們是路過的商販,天色太晚,方圓幾裡之内又找不到住宿之地,不知道能否在此借宿一宿?”
婦人一雙眼睛閃着精光,“住宿啊”,上下打量林祝一行人的衣着。
琉璃簪,浮雲錦,狂鶴扇…
婦人越看越心驚,眼珠子都要蹦出來黏在幾人身上了。
謝知皺眉,“咳咳!”
婦人這才收回眼神,嘴角的笑容仍是止不住,“進來吧,但你們應該知道規矩。”
謝微掏出二十塊下品靈石,壓眉警告道,“這些已經足夠在凡間胡吃海喝一陣子。”
婦人收回蠢蠢欲動的心,讪笑着接過靈石,“原來是仙長,不好意思了”,婦人放下碗筷裝忙朝裡道,“還不出來迎接仙長!吃吃吃,一天就隻知道吃!”
屋内走出個滿臉胡子的中年男人,皮膚黑紅,作農民打扮,“啥事啊?吵吵吵,一天就知道吵。”
婦人瞪男人一眼,沒眼色的東西,“幾位仙長勿怪,他這人就是見識淺。”
男人臉上神情瞬間恭敬起來,小心翼翼地補救,“仙長?對不住對不住,剛那娘們沒說清楚,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林祝向後看去,或許是要曆練的原因,一路上通真都沒發表意見,隻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林祝笑着勸道,“沒事”,她裝作不經意間打聽道,“嬸兒,附近有沒有一家姓賈的人家?”
婦人面色疑惑地轉過頭,“我們村沒有姓賈的人,仙長可是要找姓賈的人?”
如然想要回答她,但在他擡手行禮嘴中念道“阿彌陀佛”的時候,林祝已經搶先一步說道,“随便問問。”
如然悻悻然放下手,跟在人群後面垂頭走着,天色已接近夜晚,光打在他身上,看不清眼底積壓的神色。
說話間,一行人走進小屋。
屋内幹淨整潔,桌上油燈燃了一半,一碗沒多少米的清粥和一碟看不出油水的小菜正冒着熱氣被擺在桌上,碗空着的一方底下拓出道不深的水印子。
林祝環視了一圈,屋子很小,家具總共也就兩張矮凳和一張瘸腿的矮桌,沒什麼能坐的地方。
婦人當然也看見了,“仙長們見笑了,家裡不富裕,還要麻煩仙長們站一站。”
謝微覺得好笑,屋内有兩張矮凳,聽婦人的意思,是不打算拿出來給他們坐。
果不其然,婦人和男人一人一屁股穩穩當當地坐在屋内唯二的兩張凳子上,拿起碗慢條斯理開始享用晚餐,完全沒有剛收了錢的責任感。
林祝:“我們睡哪裡?”
婦人手指向後方的茅草棚,“仙長們,看到了嗎?就在那!”
“哼哼!”
循着聲音看去,一頂枯黃色的茅草棚下方幾隻憨态可掬的粉白皮動物呼噜呼噜睡得正香。
林祝等人瞳孔放大,不可置信地盯着那處一直看。
?!
豬?
他們睡豬棚?
恰巧此時,豬被衆人的談話聲吵醒,一雙黑葡萄般的圓眼無辜地盯着在場所有人。
要知道,這樣無辜良善的目光,林祝是從未接觸過的,她手指一動,忍不住召喚雪嶺,視線随劍光自上而下移動。
突然,她屈指輕扣在劍身上。
“铮——”
劍氣回蕩在天地間!
不僅如此,謝知更是掏出一大把符箓,隐隐有靈火圍繞,不知何時會點燃符箓,就連一向能裝成風輕雲淡模樣的謝微都拔出腰間長劍。
三人背光而站,臉上神情全無,向夫妻二人漸漸逼近,明明沒顯出什麼兇狠的表情,在婦人眼裡卻如同洪水猛獸一般。
婦人連連後退,求生欲突然戰勝貪心在此時占領高地,高聲喊道,“仙…仙長!你們休息的地方在豬棚後面的柴屋裡!”
林祝收起眼神,順手抓起和豬聊得正歡的通真,“謝謝。”
婦人愣了下,還以為他們要繼續糾纏,畢竟後面的柴房也好不到哪裡去,沒想到這麼輕松就同意了。
這就是仙長嗎?連胸襟都比他們凡人要寬闊的多。
她呐呐出聲,“不用謝…”
再擡眼時,眼前哪裡還有人影,婦人收起碗筷,迷蒙的夜色中一滴淚落到地面上,“果然是仙人啊。”
男人低頭,将粘上飯味的桌子擦幹淨,明明油燈還在燃,屋内的光卻一下暗下去了。
......
婦人一點都沒有說謊,說是柴房,實際上也真的是柴房,除開靠牆堆好的柴火,剩下的地方連五個人平躺下來都做不到。
好在他們也不需要平躺下來,因是修士,打坐也算是休息。
一片地,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五個人坐下打坐剛好能做到身體不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