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聊了這麼久,我總算抓住一個關鍵點:“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少歲?”
看來當前最重要的還是恢複記憶,否則不管是逃離這裡也好,想要核實他的話也罷,都束手束腳,無法實現。
“柳白巳,20歲。”
他瞬間哽咽,一副又要哭鼻子的樣子。
喲,還是年下。不就是忘了他的名字嗎,多大點兒事,到底在委屈個什麼勁兒!
我連他整個人都忘得一幹二淨了,難道他還要為了忘記名字這種小事傷心難過嗎?
真是有夠矯情的。
“柳?willow……你就是W?!”我猛然醒悟過來。
“對。”他扁着嘴點點頭。
“那封郵件也是你發的?”
“是我作為‘黛西’發的。”雖然我并沒有挑明是什麼郵件,但對于我意中所指,他明顯再清楚不過。
“你作為‘黛西’?”
我又有點聽不懂了。
“對呀。這個異能領域目前是一場RPG遊戲,每個進入其中的異能者都需要扮演一名角色,并完成作為該角色時被系統分配到的任務。”
男性玩家也能扮演女性角色嗎?
“你的異能領域是個RPG遊戲?”
“不是。但這裡的确是我的異能領域。”
在說繞口令嗎?
聽不懂,頭痛。
“因為這是你的異能領域,所以你在這裡面?”
“不是。是因為我知道你被困住了,所以才進來救你。”
亂七八糟的,這說的是人話嗎?怎麼聽得我越來越糊塗了。
但如果他真的是W,那我的任務是不是又完成了一項?
想到這裡,我頓時心潮澎湃,似乎連頭痛也緩解了不少,當即拉着他就要走。
“那這個要怎麼辦?”
他罕見地沒顧得上臉紅,而是先指了指地上的某物。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那個小女孩,正被銀色的皮繩牢牢綁住手腳、卡住口鼻,整隻鬼像條人彘似的,在地上一弓一弓地蠕動。
見我低頭,她還用充滿不甘和憤恨的眼神使勁瞪我,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的樣子。
“把她關起來吧,她……她本來沒想殺我的。”
我上前,一把拎起捆住她的皮繩,将她整個兒像拎年豬那樣,雙手分别提起一前一後并排綁好的四肢,拐過最後一個九十度角,穿過走廊往504裡送。
“她怎麼會不想殺你?”
聞言,柳白巳冷笑一聲,不贊同地一蹙眉,周身氣息瞬間陰冷下來——見我沒理他,隻好緊走幾步追上。
走廊内的空氣仿佛變得重水一般又粘又稠,沉沉地壓得人喘不過氣。
“要不是我及時趕到,你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嗎?盛夏,你要不要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現在究竟是什麼鬼樣子?”
不等我反應,他已經從不知道什麼地方掏出一面小鏡子,往我眼前一送。
都舉到跟前了,我也就順勢朝裡瞥了一眼:
眼白密密麻麻全是血絲,改名叫眼紅也不為過;臉部皮膚紫紅一片,跟滅霸有得一拼——定睛一瞧,幾乎都是一顆顆再小不過的出血點,退遠幾步看,密恐就要犯。
我知道這全是由于壓迫造成的毛細血管破裂,幸好柳白巳解救及時,表皮還完好無損,所以僅僅隻是皮下出血的程度。
但也已經足夠吓人的了。
“虧你還能對着這副鬼樣子編出那麼多深情款款的話,真是難為你了。”我腳步不停。
所以“黛西”那副操天日地的樣子,實際上也不是他演出來的咯?
要真是愛侶,還會像這樣互嗆?我沒談過戀愛不知道啊。
“好不容易能見到你,讓我煽情一下怎麼了?”
柳白巳緊緊跟在後面,理直氣壯道。
好不容易?我們不是情侶嗎?聚少離多?異國戀?
剛才他的愛情故事說到我出國就沒有下文了,我還挺期待他會怎麼往下編呢。
我刷卡,一腳踢開門,不顧她嘴裡嗚嗚叫喚,把小女孩往裡頭一扔,嗵一聲重重摔上門,再雙手捏住房卡,用力一掰——
咔嚓一聲,這房卡就徹底報廢了。
但在視野的最後,我的目光穿過房門縫隙,落在小女孩被緊緊束縛着的雙腳上——
紅皮鞋被門闆吞沒的刹那間,有什麼東西從我腦海中一閃而過。
是什麼呢?
我努力試着回想,半晌後卻宣告失敗了。
不過,房門的感應系統還能用,說明有應急電源!進一步說明電路并不是沒得修!
暫時想不起來也沒關系,不影響我發現另一件喜事,所以我也并不十分糾結氣餒。
然而還沒等我轉身,冰寒迫人的氣息陡然欺近,腰間猛地環上來一條結實的手臂——我背脊一僵,大腦也跟着卡殼了片刻,這才意識到自己這是被背後抱了。
失策了!怎麼能把後背露給一個尚且來路不明的人!
我剛想掙紮,屈起手肘就欲往他腹部撞擊,卻感覺到涼飕飕的氣息密密噴灑在脖頸上,激得我驟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動作也本能遲緩了幾秒。
于是這幾秒的空當便順理成章成了我拱手相讓的機會。他埋首于我肩頸處,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良久,才喟歎一聲:“好想你。”
“我人不就在這裡嗎?”
他好像沒有傷害我的意思。
對,先觀望一下他到底要幹什麼,敵不動我不動。
他保持着埋肩的姿勢,毛茸茸的頭發蹭了兩下,蹭得我脖子癢癢的——雖然我看不到他的動作,但想必應該是在搖頭,“不止在這裡,也想在現實中見到你。”
心中名為“懷疑”的那杆秤,原本處于平衡位置的指針突然跳動起來,舉棋不定地搖擺,幾次呼吸後,顫顫巍巍傾斜向一側。
我心頭咯噔一下,說:“我現實中和在這裡長得不一樣嗎?”
柳白巳啊柳白巳,我可是因為你能完美地說出所有我喜歡和不喜歡的事物,才選擇暫時相信你的啊。
你可不要,讓這份岌岌可危的信任頃刻崩塌啊。
否則的話,那樣會顯得我輕信于人,很不謹慎。至于可不可笑,倒變成次要的了。
因為“選擇相信你”這件事,本身就已經有違于我往常的行事風格,且将來自第六感的瘋狂警告置之度外——
不過沒關系,我并非不給自己留後路的人,我的手肘始終抵在他肚子上,要是他突然發難,就看我們誰的動作更快了。
然而,柳白巳卻蓦然笑起來,非常悅耳,聲音還是悶悶的,毫無溫度的嘴唇漸漸染上了我皮膚的熱,“你在遊戲中的樣子比現實中要成熟好多。而且……”
他松開我,冰涼的雙手扶在我肩上,把我掉了個面兒,朝向他,然後蜻蜓點水般,蔥白指尖掠過我長及肩頸的發尾,比劃了一下,“頭發沒有這麼短。”
難怪扮女裝一點也不違和,那些小裙子簡直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這個人連手都這麼漂亮。
“你高中的時候,可是很喜歡紮活力十足的高馬尾,把整張臉都露出來哦。”他笑眯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