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男子直直走到主位,朝着妗玉夫人彎腰行禮,同時右手撫上胸口。“巽月宮祝願夫人永扣年華,生辰吉樂。”
“計蒙大人,務嶼大人,兩位遠道而來,請上座。”妗玉夫人款款起身,含笑緻意。立時有家仆帶領他們坐到了旁邊一桌。
兩人入座後,跟同桌的人一一點頭示意。那位額間有刺青的男子突然眼神一變,“唰”一下站起身,碰倒了面前的酒杯碗碟,瓷器滾落在地,哐啷脆響,引得衆人都向他看去。
“碎碎平安”“落地開花”“富貴榮華”同桌客人紛紛解圍道。
“落地生花,和氣傳家。”桑兔也下意識地跟了一句。鐘問策聽到了,轉頭看她,桑兔立即揚起燦爛的笑臉,湊近他耳邊說道:“我小時候打碎了東西,我阿媽就這麼說的。”鐘問策對着她笑彎了眼睛。
“務嶼大人,發生了何事?可是菜肴不合胃口?”妗玉夫人看向他們這邊問道。
務嶼眼睛一眯,而後轉頭,忿然作色道:“夫人……”
話沒說完,他旁邊金質雲肩的那位起身拉住了他,對着妗玉夫人躬身道:“夫人見諒,是我們不習慣中原的禮數,驚擾了大家。”
妗玉夫人聽後莞爾一笑,“計蒙大人言重了,小小生辰宴,是我招待不周。”
宴飲一直持續到深夜,客人們陸陸續續散去。應妗玉夫人邀請,鐘問策三人一直留到了鼓樂表演。
“小兔,你累不累?”鐘問策輕輕問道。
桑兔搖搖頭,“不累!”她大聲說着,似乎要把所有剩餘的力氣通通都加注在這兩個字上,鐘問策被她精神飽滿、铿锵有力的樣子逗笑了。
“閣主,你累不累?”桑兔看着他略顯疲憊的神色,想去拉他的手,但是生生忍住了。
鐘問策搖搖頭,他覺得今天的小兔子特别愉快、特别雀躍、特别可愛,讓他也跟着輕快許多。要是以往,這樣的宴會,他估計露個臉就會走了。
“閣主!”桑兔湊近他,“我覺着哦,淩堂主,肯定已經被勉勉拿下了。”
“嗯?”鐘問策順着桑兔的眼神看去,吳勉勉正興高采烈地說着什麼,而淩霄,側耳傾聽,時不時點點頭,很認真的樣子。“他啊,還有一百二十二次。”
“什麼一百二十二次?”桑兔好奇。
“他要離開洄溯閣啊!我答應他,隻要他提滿兩百次,就準了。”
“哇!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桑兔誇張地說着,又惹得鐘問策笑起來。他每一次的笑容,桑兔都在心裡默默記下,第六十九次,這是從昨天開始他朝自己笑的次數,她想,明天是第三天了,自己要加把勁兒,還有三十一次,也湊個整。
整個宴席下來,桑兔一直跟在鐘問策身旁。當鐘問策看向她時,她會揚起最明媚的笑臉給他看,将身體内儲存的一切歡樂都向他展露;當他跟她說話時,她會用自己所能蘊含的一切感悟來回應他,用一顆極盡溫和的、全神貫注的、山雨欲來時都不會與夢做交易的真心。
她私心裡把這場宴會當作一場歡送,她一個人的告别儀式。當然,她已經準備好了跟鐘問策的道别,她不想令他傷心,不想讓他難過,更不希望他奔波各處去找她。
隻不過,命運真的是頑皮得很,它就這樣毫無預兆地給桑兔展現了另一面——這時她才知道什麼是窮途末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