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昭楠這才睜開眼睛,轉向門邊,由于淚水不斷,她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修長的身影,逆光而立,恍若夢境,遙遠的呼喚在喉中湧動,“哥哥……”
符容坐到床沿,看着趙昭楠的臉,竟是一時說不出話。他這時才明白,為什麼父親會說跟韓家的婚約要作廢了,因為趙昭楠的左側臉頰上有一道傷口,從額角到嘴角,雖然已經上過藥了,但是仍然一片紅腫猙獰、皮開肉綻。
符容起身,從架子上取來一塊幹淨的布巾,擦拭掉趙昭楠臉頰上的淚水,如歎氣般低語着:“别哭,傷口不能碰水,你先忍幾天,等結痂了再哭,好不好?我可以陪你一起哭的。哭完了也别怕,這裡有好藥,保證不會留疤。”
“哥哥……對不住。”趙昭楠一想起哥哥為了她和宏弟已經在外面奔波了好幾天,連同他們閣主和朋友們都還在奔忙,還有失蹤的宏弟,她心裡就愧疚得不行,心裡想着要是早點死掉就好了。可是,剛剛看到他的身影,她的心突然安靜下來,唯有濕潤的眼睛和想哭泣的情緒,竟是舍不得了。
“是我對不住你,我這個做大哥的,竟然……”符容突然哽住。他起身去倒了一杯茶,轉回床邊,一手端着茶杯,另一隻手将趙昭楠扶着坐起,順勢坐在床頭,好讓她的背部能夠依偎着他,就像小時候抱着她喂藥那般。
趙昭楠顫着手接過杯子,嘴唇一碰到茶水,才明白自己有多麼幹渴,大概身體内的水都随着眼淚流光了吧。
直到看她嘴唇不再那麼蒼白了,符容才又繼續說道:“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遇到了什麼事?”
趙昭楠回憶着,她那日天不亮就離開了客棧,沒有想到宏弟竟然發現了,也跟着出來。他們倆跑到了一個碼頭,跳上了一艘小船,後來就暈過去了。
等到趙昭楠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輛馬車裡,車上還有其他的女孩子,她認出其中兩個就是當時小船上的女子。
綁架她們的人都蒙着面,給她們的飲食裡可能加入了迷藥,趙昭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船上暈了多久,在馬車上又待了幾天,直到最後在一間茅草屋裡醒來。
大家趁着清醒的時候交換過身份信息,原來大多數都是探春城的歌姬、藝伶,她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會被抓來的。隻有個别幾人,說是在去客人府宅演出的路上被人迷暈了的。
同她一起的女孩子一個個減少,最後隻剩下她和另一個姑娘,趙昭楠回憶道:“那個姑娘叫雲雀,似乎會點功夫,她說已經沿途留下了暗号,會有人來救她的。當蒙面人再來時,我們想反抗的,但是我們都太虛弱了,最後雲雀還是被打暈了,而我……”趙昭楠下意識要去撫自己的臉,被符容攔下了。
趙昭楠哽咽了一聲,繼續說道:“我們倆被帶上了一輛馬車,不知道行駛了多久,突然馬車停了,外面傳來打鬥聲,然後,就有一個自稱叫桑兔的姑娘打開了車門,她說是來救我們的。她問我從哪裡來,我……我當時不願回家,就說是揚州,我還告訴她回溯閣堂主是我的哥哥,意外的是,她說她認識你。”
“嗯,小兔,她是我們的朋友。”
“真好啊!那個桑兔姑娘派人把我送到這裡,然後他們又繼續去找人了。好像她的姐妹還有幾個還下落不明的。鐘大哥他們那邊,是不是也還在找啊?”趙昭楠的眼神暗了下去,“對不起,我提供的這些信息似乎沒有什麼用處。”
“不要太苛責自己,你才剛剛脫險,能這麼快冷靜下來,還記得這麼多事,已經很聰明、很勇敢了。”
聰明?勇敢麼?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評價她,趙昭楠心裡突然有什麼東西潰不成軍,眼淚一下子噴了出來,她撞進符容的懷裡,痛哭失聲起來。
符容一邊輕輕地拍着她的背,一邊幫她擦着左邊臉頰上的眼淚,就怕沾濕了傷口。
看着符容一頓手忙腳亂,趙昭楠又哭又笑的。
符容聽到她笑了,暗暗松了口氣,知道這件事對她的影響已經減輕了很多。“不想回去就留下吧,留在揚州,可好?”
“可是……”趙昭楠咬着嘴唇。
“怎麼,連逃婚都敢,我還以為你是打谷場上的麻雀——膽子早練大了呢! ”
趙昭楠破涕而笑,“哪有!就是,就是,我留下做什麼呢?”
“我妹妹這麼能幹,不當個管事都是屈才了呀!”
趙昭楠有點兒難為情,“這次給你和你的朋友們添麻煩了,如果,我能為大家做點兒什麼作為補償的話……”
“待你養好傷,我們再從長計議。”
符容抓緊時間将近期來往的訊息整理了一遍,分别發給姜叔、梅滿還有周昀舟,就在他準備去與鐘問策彙合的時候,周家的消息傳來了——船隻爆炸,鐘問策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