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姐姐,你就安心住在這裡吧,我的院子就在隔壁。來,喝茶!”石小桃翻起瓷杯,給白又雙添滿茶水。
“謝謝啦!”
“别客氣!”石小姑娘羞澀一笑,“在姑蘇的時候,我對你出言不遜,你也不生氣,還三番兩次地幫助我們,不僅請我們去了雅間,連賬都付了,還有後來引見那位琴師,嘿嘿,我知道的,你不是壞人。”
“哈!想不到我白又雙闖蕩江湖數月,竟然有人說我不是壞人!”
“啊?難道你……”
“沒錯,我是好人。”白又雙哈哈大笑。
石小桃被她這大轉彎的話語唬得一愣一愣的,想起江湖上關于她的那些傳聞,最後也跟着笑起來,“你也太好玩兒了吧!”
“我就是無聊而已,比不上你嫂嫂聰慧。”之前高攬藍說的那番話,聽起來好像是在幫忙,但是那位高二小姐不說事情經過,一張嘴就讓她解釋。這在其他人聽來,已經表示八九不離十就是她白又雙做的了。
“那是!我攬藍姐那是智慧與美貌并存的!你看我大哥,未來川沙堡堡主,那麼大個子,遇到點什麼事情,被她三言兩語就能收的服服帖帖的。”
“今天不是你大哥跟你準嫂嫂的訂婚宴麼,怎麼我都沒有見到高家的人?”
“這個……”石小桃的臉都皺起來了。
“嗯?不方便說?那我不問了。”
“也沒,就是吧,我準嫂嫂,她是個苦命人,從小爹不疼娘不愛的。”
“哦?她不是明珉堂的高家二小姐麼?”
“你是不知道啊!明珉堂有姐弟三人,大姐高攬虹花容月貌,蕙質蘭心,當年嫁給槎溪山莊莊主的時候,那是十裡紅妝,風光無限。他們三少爺高攬青玉樹臨風,足智多謀,年滿二十就繼承了明珉堂的家業,搞得風生水起,人人誇贊。而攬藍姐,容貌比不上她姐姐,才智比不過她弟弟,所以高家都沒有人在乎她,連這次的訂婚宴,也是我大哥提議辦的,說是她大姐有的,她也得有,不想讓她受委屈。結果,高家隻是派了個管事,送來一些賀禮,她大姐和三弟都沒有來,說是等到正式婚宴再來。然而,我就沒有聽到她說一句不滿的話,就沖這一點,我還挺喜歡她的。”
“哎——确實怪可憐的。不過嘛,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如今她遇到了你大哥,你們對她很好,整個川沙堡上下都對她尊敬有加,可以想見,她嫁到這裡以後,一定會幸福美滿的,這不就是她時來運轉了麼?”
“對哦!”石小桃瞬間挺起胸腹,“我們川沙堡雖然不算什麼大門大戶,但也是有家業在的,絕對不會虧待了她。”
“我倒是很好奇,這麼好的姑娘,怎麼就被你大哥給遇上了呢?”
“嘿嘿,說來也巧了,年前我大哥去姑蘇進貨,要買一批絲織品。他也是第一次接觸那些東西,店鋪老闆看他不識貨,又一副傻乎乎的老實樣,就以次充好,拿殘次品以優質品的價格賣給我大哥,恰巧攬藍姐路過,當場揭穿了老闆的詭計。我大哥為了感謝她,就請她吃飯,一來二去的,就這樣認識了呗。”
“緣分啊緣分!”
“沒錯沒錯,我大哥特别喜歡她,幾乎事事都以她為重。”
“難得啊難得!”
石小桃看白又雙一副羨慕的樣子,忍不住問道:“白姐姐,那你喜歡什麼樣的男子啊?”
“我麼,我喜歡的人,就像這江南的春天一樣。”
石小桃努力想着,“春天?春天有什麼呢?桃花?油菜花?踏青?放風筝?春眠不覺曉?春宵一刻值千金?”
“哈哈哈!小丫頭!我告訴你吧,春宵何止千金啊,是黃金一萬零一兩!”白又雙拍拍她的肩膀,背起手溜達着就往外走,留下石小姑娘百思不解。
白又雙往後院随意走着,遠遠地看到一片竹林,夕陽透過,閃閃爍爍,泛有黃金般的光澤。她正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呆着,順便捋一捋思緒,遂飛身躍起,踏着屋檐,就往林子裡飛去。
竹林掩映着小徑,她踩着枯葉,慢慢走着。林子裡很安靜,但不是沒有聲音的那種安靜,而是她仿佛化為蟲魚鳥獸,化為大自然中的一部分,身處其中的那種安靜。想到安靜,她又想起了某人,不知道他的耳疾是否恢複了一些。
一陣微風吹過,帶起枝葉簌簌的響動,其間夾雜着飄渺的歌聲。誰在這裡唱歌?低沉柔和,優雅純淨,如泣如訴,反反複複唱着同一首曲子。
白又雙循着聲音慢慢走過去,待看清亭子裡的人時,也将将聽清了全部的歌詞。
煙波茱萸,漂泊如雲,道是春光留不住。
追風逐鹿,聲遊遠目,欄幹拍遍待秋露。
白兔成雙,夜又未央。美人辭别我斷腸。
欲海茫茫,六合朗朗。不妨一醉一疏狂。
白又雙不欲打擾對方,本想返身離去,豈料恰巧幾隻黃鹂飛過,驚動了歌者,他往這邊看了過來。
視線一對上,白又雙心下一歎,趕緊扯開大大的笑容,邊拍着手邊向對方走去,“好聽好聽,太好聽了!探春城的歌姬真應該好好感謝你才對!”
黎妙年看到來人,有那麼一瞬間的慌亂。不知道她聽到沒有,不知道她聽懂沒有,最怕她聽懂了卻裝不懂。幸好他很快鎮定下來,已經習慣了她的胡言亂語,盡量自然地接了一句,“白姑娘謬贊了,不知道她們要感謝我什麼呢?”
“感謝你沒有搶她們的飯碗啊!想不到黎先生不僅會撫琴,竟然還擁有這樣一副好嗓子。真真是,繞梁三日,蕩氣回腸,驚濤拍岸,落月搖情,再動聽沒有了。”
黎妙年笑出了聲,雖然她的贊美之詞七颠八倒的,但是聽着還是很令人愉快。
“笑了啊!這就好嘛!剛剛那曲子,美人啊、斷腸啊、留不住啊什麼的,好聽是好聽,就是太悲太沉了些,不利于身心健康啊!”
“千百年來,文人墨客,詞曲作者,不都是借景抒懷,寓情于景麼,若是自己都不動情,又怎能打動别人的心呢。”
白又雙作恍然大悟狀,“如此說來,黎先生這是在燃燒自己,照亮别人啊!失敬失敬。隻不過麼……”
“白姑娘不必害羞,直接說吧。”黎妙年嘴角翹起,用她之前的話回敬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