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興,為師高興!”
“師傅,這些年徒兒忙着練功,未能在您跟前侍奉,是徒兒的錯。”
“不怪你,不怪你。為師知道你有苦衷的。”
祠堂内燭火辟啵作響,衆人都屏息靜聽着師徒倆的談話。地上的廖景臨瑟瑟發抖,他終于知道為何會感到詭異了——被綁在柱子上的陶李,竟然在用大師兄的語氣跟師傅聊着天。想到這裡,他頓時冷汗直流。
“師傅,既然您這麼說了,為什麼要把掌門之位傳給三師弟?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
“希夷,你是為師收的第一個弟子,是為師最得意的弟子,你也一直是衆師弟的榜樣,你做得很好,一直都很好。”
“不,您沒有說實話!您騙我!師傅,您是不是在怪我打傷了三師弟?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試探他一下,看看他不是真的有資格繼承流峽派,可是啊,他不行啊,他太弱了,流雲掌竟然隻練到第七式。”
“沒有,為師沒有怪你,不是你的錯。”
“那為什麼?為什麼不把掌門之位傳給我?為什麼又要傳給二師弟?我到底哪裡做錯了?啊!到底為什麼?為什麼?”
突然,少年扭曲的臉慢慢變得悲傷痛苦和慌亂無措,他又掙紮起來,弱弱地哭喊着:“師傅,是我,我是陶李啊!為什麼把我綁起來?”
“小李,這些年辛苦你了!”木維慈終于流下淚來。
“師傅!”
“你大師兄的死,不是你的錯,你莫要折磨自己。”
“師傅!大師兄他沒有死,他一直都在的,一直都陪着我呢!他教我練武,為我答疑解惑,他沒有死,沒有死!”陶李又哭又笑地說着。
木維慈點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小李,是為師對不住你,沒有能替你除去心魔。”
“師傅,您都知道了?”
“是的,我都知道了。小李,你大師兄救了你,哪怕重來一次,他還是會那麼做,不是你的錯,所有的錯都是為師的錯。為師明明知道你的心結所在,可是卻無法救你,是為師無能。小李,你醒醒吧,你大師兄的債,不該由你背負啊!”
“師傅!”陶李泣不成聲,哀哀地哭着。
木維慈轉頭看向二徒弟,“景臨,你可知錯?”
“師傅!”廖景臨突然跪倒在地,“弟子知錯了!弟子不該隐瞞當年的真相,不該為虎作伥,不該欺上瞞下。當年大師兄救起陶李後體力不支,我看到他在河裡掙紮,本想去救,是胡清圖攔住了我,他說大師兄水性極好,可能是在跟我們開玩笑,一轉頭卻……我也沒有想到,大師兄竟然就這樣沒了……”
“景臨,你糊塗啊!”成自保怒斥道。
楊志決恨恨走上前作勢要踢他一腳,最後還是忍住了,唯有長長一歎。
“師傅,師伯,師叔,我這幾年也是飽受良心的折磨,我,我實在是無臉再留在流峽派……我本就打算此次掌門大會後離開的,還請師傅成全。”廖景臨“嘭”一聲磕在地上。
桑兔跟着鐘問策離開了祠堂,此時東方隐隐泛白,絲絲縷縷的光線穿透層雲,慢慢注滿山谷。
“鐘閣主,這一招不會是你想出來的吧?”
“我家小兔子果然聰慧過人。”
“所以你消失這麼久,就是去準備這些事情了吧?你是怎麼發現的呀?”
“之前見到陶李,總覺得他有些眼熟。不是指容貌,而是神态,尤其是他獨處的時候。可是當他面對外人,又變成了另一副模樣。還有,那個胡清圖是被流雲掌第八式打傷的,再加上木掌門這些年察覺到的一些情況,我推測陶李可能是得了癔症。”
“你見過那位大師兄嗎?”
“嗯,小時候見過。他天資聰穎,敏而好學,尊師重道,待人真誠,平時特别照顧師弟們,很得大家的信賴。聽說他走的那年才十九歲。”
桑兔心裡憋得慌。“陶李這是因為長時間的内疚和自責,竟然想象出了一個大師兄,想替大師兄活着,想幫他争取到原本屬于他的掌門之位。哎——那他這癔症,會好嗎?”
“不好說。”
“诶?那幹脆讓陶李繼承掌門之位吧,他打敗了胡清圖,簡直天賦異禀啊!”未等鐘問策回答,桑兔自己先否決了這個提議,“不好不好。他這個症狀不穩定,遇到事情的時候若是大師兄不在,而陶李又太小了,恐怕會很難。”
看到桑兔皺着眉,唉聲歎氣的模樣,鐘問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腦袋,“别着急,會有辦法的。”
“哎——”桑兔停下腳步,眼巴巴地看着他,又重重地一歎,繼而撲進了鐘問策的懷裡。
“怎麼了?”鐘問策輕撫着她的背脊。
“下次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鐘問策輕笑一聲,蹭着她的鬓發悄聲道:“要不我們再去一趟小樹林?”
呵!要不是被他摟着,桑兔差點兒撲倒在地。
翌日,木維慈出席掌門大會,告知衆人,因廖景臨和胡清圖私下鬥毆,違反門派規矩,故此将兩人逐出流峽派。成自保接管代掌門一職,不日将再選出新的掌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