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翻墨,狂風卷地,暴雨如注。當鐘問策和符容趕到川沙堡的時候,大火已經被澆滅,隻餘濃煙滾滾、焦氣彌漫。
“閣主!”一個年輕人迎上來快速說道:“大火是從内院開始燒的,幸好突降大雨,火勢沒有蔓延開來,目前沒有人死亡。”
“石家兄妹呢?有沒有人受傷?”鐘問策問道。
“沒有找到石小柳,石小桃可能是被煙氣嗆到了,還在昏迷中,有幾個家仆侍女在救火中受了些輕傷。”
“通知管事劉一變過來協助川沙堡進行後續的清理和修複。還有,全力查找石小柳的蹤迹。”
“是!”
返回苦晝園的路上,鐘問策一直在想,川沙堡遇襲是哪一方動手的可能性比較大。是因為石小柳在調查劉傳理被買兇殺人的雇主發現了,還是當初利用川沙堡來接近他的那批人,更或者是暫時未知的第三股勢力。
“小芙蓉,石小柳跟你說,他在調查劉傳理的時候查到治猷鎮晚波山莊線索就斷了,而且在槎溪山莊發現了一些怪異的事情想找我商量,除了這些,還提到什麼嗎?”
符容仔細想了想。“就這些了。或許他後來又查到了什麼,所以被人盯上了。”符容已經把石小柳說的事情盡數轉達給了鐘問策。那個時候洄溯閣被封,石小柳來找過鐘問策,但是他當時不在揚州。然而等他們找到阿甲,洄溯閣解封,他們才回到揚州就聽說小兔失蹤了,後來鐘問策又去救白孟沖,剛返回湖州就收到妗玉夫人的求助信趕去了探春城。這次他們從探春城回來連家都還沒有回國就直接來找石小柳了,看來還是晚了一步。
“如果劉傳理就是協助前縣令李旗岷放火燒毀晚波山莊的人,那麼買兇殺死劉傳理的很有可能就是李旗岷他們那一夥人了。還沒有找到李旗岷麼?”
“是啊,真的是奇了怪了,據說他辭官回鄉守孝,但是他家村子那邊就沒有人見到他回去,而且他爹娘早就沒有了,就剩一個舅老爺。人就這麼失蹤了。”
“那就先不找他那個人,着重調查他做縣令期間的事情,尤其是他的人際關系網,直屬上級、同門都查一下。對了,他考中進士後是拜在誰的門下?”
“我記得是樞密院事賀伯坤。”
“原來是他。”鐘問策眼睛一眯,“通知周家派人盯一下鴻雁山莊胡清圖,賀伯坤是他舅舅。”
“這麼巧!”
“胡清圖之前在槎溪山莊就想把我困住,幸好宮甫君認識那個範丘大人我才得以脫身,看來是得好好查查鴻雁山莊了。還有,胡清圖被流峽派驅逐後就一直跟鐵宗幫交往密切,這後面估計跟賀伯坤也有關系。”
“之前石小柳邀你同去槎溪山莊不是說要抓朱蛾大盜麼,我就說槎溪山莊這個名字聽着耳熟,那個在吳家鑒賞大會後打傷金成城的沈杉杉就是莊主沈桐風的堂弟,不過聽說他後來就離開了山莊,不然的話我還以為是沈杉杉想報複你呢。至于鐵宗幫那邊淩霄一直盯着,最近沒有什麼大動作。之前說是他們聯合了幾家被小兔,哦,是被白又雙搗亂過的幫派打算聯合起來,說什麼抓妖女為江湖除害的。如今白又雙救了黎妙年又落水失蹤的消息傳開後,他們就沒有繼續了。哎——想來也是一種機緣吧,借着湖州遇險,白又雙可以在江湖上徹底消失了,你也不用再擔心小兔會因這個身份被追捕。算是老鼠掉進米缸裡——因禍得福吧。”符容感歎道。
“嗯,之前她假扮白又雙就是一直在找鹞冠紫金鈴,眼下她帶着白孟沖離開了南夢山,估計一時也無法繼續查了。等這邊找到石小柳了,我們抽調幾個人去幫着打聽打聽那個紫金鈴的事情。”
“要我說吧,他們青鸾宮自己都不着急你也先别操心這個了。再說了,找東西這個事情啊我有經驗!越是抓心撓肝地越是找不到,不去找的時候吧,嘿,它自己就出現了。”符容沖鐘問策眨眨眼。
“但願如你所言。”鐘問策回他一笑,但是心中并未放松分毫。他對白孟沖的猜疑既沒有得到證實,也沒有被打消。那些人敢在探春城下手,想必也是狗急跳牆了。他們抓到的那個歹徒隻是一個被舍棄的殺手而已,知道的不多。不過,探春城内的危機算是暫時解除了。他和符容趕回揚州直接來到川沙堡,結果還是晚了一步,川沙堡走水,石小柳失蹤。
翌日一早,川沙堡傳來消息說石小桃醒了。據她所說,昨夜有四個黑衣闖入内院将她綁住,要挾她哥石小柳說出查到的關于劉傳理的事情。石小柳說他查到了晚波山莊,可黑衣人不滿意。正當石小柳與黑衣人談條件的時候,外面突然有人大喊走水了,然後就見到一陣火光,接着一個人破窗而入,石小柳趁機拉回石小桃,然後連同那個第五人跟黑衣人打了起來,再後來石小桃就暈了。
石小桃說肯定是黑衣人綁走了她哥。還有一點很匪夷所思,就是那個大喊走水的第五人,她聽着聲音很像是高攬藍。
黑衣人是誰?石小柳究竟在哪兒?突然出現的第五人真的是高攬藍嗎?她一直都跟着石小柳嗎?為什麼呢?她不是應該遠離他的嗎?
這些個問題,也是石小柳想問的。
當石小柳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但是屋裡的味道又十分熟悉,是高攬藍喜歡的栀子花。他掃視了一圈,果然在窗台看到了幾支栀子花,瑩白幽雅,微微搖晃着。
石小柳想起身,卻因為胸前傷口的疼痛而失敗了,他悶哼一聲又倒回了床上。
高攬藍端着一個小碗踏進屋内,看到的就是滿頭大汗的石小柳,以及石小柳滿臉的大胡子。她不喜歡他留胡子,上次在槎溪山莊她就想提醒他剃胡子了,可是又覺得自己沒有資格說。
不過這一次,他在她的屋子裡,還躺在她的床上,她就這麼站在床邊端着小碗盯着石小柳看。直到石小柳滿面通紅,每根頭發絲都寫着“窘迫”的時候,她終于開口了,“你想先喝水還是先刮胡子?”
石小柳:“……”
見石小柳不說話,高攬藍内心裡糾結了一會兒,放下小碗轉身跑了出去。
就在石小柳長長呼出一口氣,還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的時候,高攬藍又跑回來了,手裡還握着一把菜刀。
“你!”石小柳知道高攬藍肯定不是想宰了他,而是想用菜刀幫他刮胡子,這也足夠他震驚的了。高攬藍若想砍他,根本用不到菜刀,手刀就行了。他昨晚已經見識到了高攬藍的身手,她幾乎一個人就可以将四名黑衣人都打趴下。不過,石小柳還是“英勇”又多此一舉地替高攬藍擋了一刀。實際上要不是石小柳突然挺身而出,高攬藍就會在黑衣人沖上來的時候反手一招刺穿對方的喉嚨了。
“你放心,哪怕是菜刀我也用得很順手。”高攬藍安撫了一句,就沖了上來,三下五除二把石小柳留了幾個月的美髯給剔除了。
收拾幹淨後,高攬藍對着石小柳左右看了看,覺得自己技術不錯,隻是這張臉怎麼看起來不太一樣了。
“你變白了。”
“啊,是吧。”石小柳艱難地回應了一句。
“來,喝水。”
“哦,我自己來。”
“給。”
“多謝。”
“嗯。”
石小柳一口氣把水喝完了,緩了緩,感覺自己有力氣了,就想下床。
“你要做什麼?”高攬藍擰着眉問道。
“我要回去看看小桃,還有堡内……”
“小桃沒事,川沙堡也沒事,洄溯閣的人在幫忙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