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魁鬥嗓音低沉,面露痛苦。“我将小妹救出,從她口中得知,自從她跟着白望泉回到村子後,谷中就再也沒有下過雨。村民就說她是不詳的東西,要燒死她祭天。不過,她當時已經懷有身孕,白望泉又是村長的兒子,在他的苦苦哀求下,村民同意讓她生下孩子後再行處置。岩魁鬥到達山谷時就是處置岩乾玉的日子。火剛點燃,誰知大雨傾盆,泥水翻滾,瞬間沖垮了崖邊的祭台,小妹就這麼被沖出了山谷。”
桑兔靜靜聽着,要不是她還記得岩魁鬥一腳就踩斷門人脖子的狠戾、還記得他揮一揮衣袖就将貓兒打得吐血的情景,她差點兒就要跟着流淚了。
“那阿沖他娘現在哪裡?”
聽得桑兔問起,岩魁鬥抹了抹眼睛,繼續說道:“他娘沒死,隻是她當時跟我說完話後就力竭昏迷,我把她帶回了魈陽門。可是她一直昏睡,我尋遍名醫都叫不醒她。後來又聽說了一些偏方,就一直想盡辦法……”
“那你抓琴師做什麼?他們又不會救人。”
“不久前我得到一本秘籍,可是上面都是一些類似琴譜的符号,我看不懂,隻是想找琴師過來幫忙解讀。哎,是我考慮不周,因為那本秘籍被江湖人稱邪術,我擔心生出禍端,所以就隻在暗中……”岩魁鬥話鋒一轉,“哦,對,近期江湖上生出的誤會,其中部分确實跟這本秘籍有關,但也有一些是歹人從中作梗、污蔑我們魈陽門,我已經派人去調查了。待救醒阿沖他娘,我的心願了結,自會向江湖謝罪。還有上次,桑兔姑娘來我魈陽門小住,那時二當家意外死亡,我對姑娘有所誤會,招呼不周的地方,在此賠罪了。”說完,岩魁鬥朝着桑兔拱手作揖。
桑兔沒想到岩魁鬥就這麼認下了抓琴師的事情,不過,目前隻知道魈陽門跟邪術有關,并沒有确鑿證據證明他們參與了其他事件。看他裝模作樣地賠罪,桑兔嗤之以鼻。“那要借青鸾宮的紫金鈴也是為了救阿沖他娘嗎?如果我說,紫金鈴能治百病隻是江湖誤傳呢?”
“總歸得試一試才知道行不行啊!但凡有一線可能,我都不會輕易放棄的。”
岩魁鬥言辭懇切,見桑兔似乎不為所動,他繼續說道:“桑兔姑娘,既然話已經說開了,我也就不再瞞你,琴師的事情是我的錯,怪我力有未逮,明明知道阿沖很心急但是也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辦法來。阿沖像他娘一樣生性純良,兩年前我在路邊撿到他,将他帶回來養着,才得知他一直被那姓白的蒙蔽,還以為她娘是難産而亡,他心中痛苦,自責不已。後來,我将琴譜的事情告知于他,他就着急忙慌地去抓人要來破解。他畢竟年紀尚小、不知分寸,行事莽撞才導緻枝節橫生、搞得一團亂,惹得江湖衆人誤會。可是,一想到他是因為太急于救醒自己的生母才犯了錯,我又怎麼忍心過于責怪他呢。”
“哦?那你剛剛把他派去哪兒了?”
“哎——雖然我阻止不了他,但是更怕他一時想不開,铤而走險、慌不擇路,惹出更多禍事來,所以幹脆就跟他說皇城附近有赤鷩谷的後人出沒,遣他去探一探。桑兔姑娘放心,關于鹞冠紫金鈴的事情,我暫時還沒有對他講過,畢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這麼多年實在是太可憐了。”?
桑兔仍然一言不發,岩魁鬥上前半步,近乎耳語,“由于之前的誤會,如今衆多江湖門派都盯着我們魈陽門,我特意遣他遠遊,也是想讓他遠離這是非之地,護他周全。既然你是他的朋友,我想,你不會對他的苦楚視而不見的,對吧?”
桑兔按耐住想要撕爛岩魁鬥假笑的沖動,隻得點點頭,“既然岩門主直言不諱,那我也實話實說了,鹞冠紫金鈴被偷了,青鸾宮正在全力尋找中。”
“啊!”岩魁鬥一臉震驚,“那,目前可有眉目?我擔心小妹她撐不了太久,還有阿沖那個孩子,被自己親爹欺瞞那麼久,讓他自責了好多年,我怕他等不了就……”岩魁鬥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看着桑兔。
桑兔心中冷笑。岩魁鬥話說的好聽,态度也誠懇,但是實際上還是以阿沖為人質要脅她“借出”鹞冠紫金鈴。
“阿沖是我的朋友,我不會不管他。”桑兔看向岩魁鬥,“但我有個要求。”
“桑兔姑娘請說。”
“你必須保障他的安全,且在紫金鈴有眉目前魈陽門不得橫生事端。”
“之前引發的誤會還沒有解除,最近江湖門派又都盯着魈陽門,我現在是束手束腳、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有勞姑娘了。”
“好。最近青鸾宮收到了一條關于紫金鈴的消息,若是真的找到,我會出面向申屠宮主說明情況,将紫金鈴借來一試。”
“如此,就拜托姑娘了。”岩魁鬥說着又是一拱手。
桑兔從魈陽門的正門走出,聽着身後大門關閉,她吹了聲口哨。
下一刻,柳莺就跳到了跟前,将她看了好多遍,“小主,你終于出來了,之前看到白小哥帶着一隊人馬急匆匆地出門,我們以為你出事了呢。還好雲雀拉住了我,說是要等你消息。”
桑兔拍拍柳莺和雲雀的肩膀,安撫到:“我沒事。剛剛那些人朝哪個方向去了?”
“西邊。”雲雀道。“我們已經派人跟着了。”
“做得好。”桑兔松了口氣。“準備一下,我們明日就回青鸾宮。”
“好……诶?小主去哪兒?”柳莺朝着桑兔的背影問道,那邊不是她們暫住的方向呀。
“我去去就回。”桑兔擺擺手。如今跟魈陽門做了個交易,阿沖暫時不會有危險,她要把這件事告訴洄溯閣的人。雖說派人傳個口信就行,但是吧……之前桑兔匆匆離開,就在安撫過他之後,他會不會誤會她是朝三暮四、始亂終棄的登徒子啊!況且,這次去找紫金鈴,真的要很久都不會再來揚州了,她想再見他一面。
桑兔趕到苦晝園已是将近黎明,滿心期待卻撲了個空。門房楊叔說閣主和符堂主他們三個時辰前出門了,去向不知。桑兔隻好留下信箋,簡單說了跟岩魁鬥的交易,說她接下來會去弱水鎮尋找鹞冠紫金鈴,并說自己想去給老将軍上柱香。她知道鐘問策一定會明白她的心意,因為弱水鎮如今也叫将軍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