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喜樂之聲,紅蠟燭的火苗都齊齊矮了三寸,大廳内一丈高的靈璧山景圖也變得灰敗無光。
“諸位英雄,今日紅事變白事,是謝某無能,在此向各位賠罪。”謝清渾抱拳向滿堂賓客深深一揖,“然,愛妻枉死,兩名丫鬟慘遭毒手,連雲回的新娘子也不知所蹤,謝某即使再無能也定當拼盡全力抓出真兇,以告慰冤魂。”
“呵,賊喊捉賊。”一聲冷笑從嬷嬷嘴裡溢出。
謝清渾走到妗玉尊主面前,看了眼她身邊的嬷嬷一眼,對着主人道:“妗玉夫人,你如此堅定地聲稱是謝某殺害了自己的妻子,可有證據?”
妗玉尊主端坐着不說話,仍然是她身邊嬷嬷的開口說道:“我們尊主已經說的很清楚了,你是為了背情劍忏,所以殺害了妻子,以她的心頭血練劍。謝掌門,當着在場所有英雄的面問你一句,對于背情劍忏,你承認嗎?”
“是,本門确實有背情劍忏這本劍譜,也确如這位嬷嬷所言,欲練此劍術,必得以心愛之人的心頭血來祭獻。”
謝清渾此話一出,滿堂驚訝。然而謝掌門沒有給大家太多時間驚訝,因為他之後說的話比這本劍譜更令人震驚。
“謝某對天起誓,絕對沒有修煉過其中的劍術。不過,如妗玉夫人所言,我的前兩任妻子……她們的不幸離世,确實跟這本劍譜有關。”
謝清渾說,自己的第一任妻子是同門師妹,萬藍。兩人青梅竹馬,後水到渠成結為夫婦。就在兩人大婚後,師傅将背情劍忏同時交給了他們倆,也講明了其中的淵源,至于要不要修習,全憑他們二人自己決定。且,實際上男女皆可修習,并非外界傳言的隻有男子才可以。
但凡武者,無一不對高深武學癡迷。然,學武乃是為了修身明心,突破自我,若是為了劍術精進而罔顧良知去傷害無辜之人,那必是違背了武學之道,更何況要以心愛之人的心頭血來祭獻,那更是泯滅人性,天理難容。
謝清渾和師妹都表示放棄修習,隻專心在本門的劍術靈璧九劍上有所突破。謝清渾從小就在劍術上顯示了極高的天賦,這也是師傅将掌門之位傳給他的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品性純良,正直仁愛,由他保管背情劍忏最是穩妥。
可是——
“有一天,我發現師妹竟然在偷偷翻看秘籍……”謝清渾聲音微顫,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撕裂着他的喉嚨。
謝清渾怎麼也沒有想到師妹萬藍竟然在偷偷修煉背情劍忏。他大驚之下哀求其停止修煉。可萬藍卻哭喊着不公平,訴說着自己内心的苦楚。她說無論怎麼努力都突破不了靈璧九劍的第七層,但謝清渾卻可以輕松突破第八層,她不甘心。她躊躇了好久,決定先試試看修習背情劍忏的心法部分,也不算違背兩人之前的約定。然而,她修煉了大半年卻怎麼都不得要領,還背棄了自己的承諾,痛苦異常,求訴無門。
謝清渾不忍心愛的師妹一直處于自我懷疑和愧疚悲痛之中,于是決定成全她,甘願獻出自己的心頭之血。誰曾想,就在萬藍将劍插入謝清渾的胸口後,她竟然變得癫狂無狀,又哭又喊,而處于疼痛和混沌無力之中的謝清渾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最後揮劍自戕。
為了保護萬藍的聲譽,謝清渾沒有将她修習背情劍忏的事情說出去,隻對外宣稱是因久病纏身,心力交瘁而亡。
第二任妻子,巧兒,本是一名農家女子。謝清渾看她淳樸天真,更不懂得什麼劍術武學,以為可以避免重蹈覆轍。奈何巧兒不知從哪裡聽到了謠言,以為謝清渾娶她是為了修煉邪術且深信不疑,整日憂心恐懼,最後是被自己吓死的。
至于第三任妻子,尤蘭,則是一名歌姬,歌聲尤其甜美,令謝清渾可以暫且忘記過去的種種。這些年兩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夫妻間也算和美。
“……沒想到,她竟是死于……”謝清渾說到此處,聲音已然暗啞不堪。
“這些都是你的一面之辭。”嬷嬷嗤之以鼻,“人證物證都沒有,你怎麼說都行。”
“謝某就是人證,至于物證——”謝清渾忽的扯開衣襟。
衆人隻見其心頭處有一道清晰的劍痕,時日雖久,卻依然觸目驚心。什麼人敢在靈璧劍派掌門的心口戳下一劍?又有什麼人能夠做到?除非他心甘情願。
“你——”嬷嬷頓時啞口無言。
謝清渾整理好衣襟,“諸位,此次靈璧劍派天降橫禍,可能是謝某平日德性有虧,得罪了人而不自知。然,禍不及妻兒,謝某一人做事一人當,若是對謝某有任何不滿大可直言,當面指出。另外,今日之事,若在座的諸位有任何線索,還望告知一二,也助謝某早日擒得真兇。”
“說得好!”“有擔當!”“不愧是謝掌門!”……不少人開始回憶之前的狀況,可惜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
“師傅——”夏雲回突然出現,隻見他喜服歪斜,眼神痛苦,跌跌撞撞地跑進大廳,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雲回,你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夏雲回哀求道:“師傅,求您了,告訴徒兒,星素,星素在哪裡?”
“雲回,你莫慌,為師正在想辦法,在場的諸位英雄也在幫忙尋找。”
“師傅……有人告訴我,是您,您帶走了星素。”
“雲回,對你說這話的人絕對别有用心。你先起來,起來再說。”
夏雲回喃喃道:“師傅,是徒兒的錯,一切都是徒兒的錯,您要罰就罰徒兒,星素是無辜的。”
“謝掌門,”妗玉尊主開口道:“就算你三任妻子的死與你無關,那麼新娘子的消失,你又怎麼說呢?可是有人親眼見到你去過一趟内院呢,之後,新娘子就消失了。”而後,她話鋒一轉,對着夏雲回說到:“夏少俠,你這位師傅是什麼樣的人,恐怕你心裡最是清楚不過了。你再好好求求他,或許他看在你們師徒多年的情分上,願意成全你呢。”
“師傅——”夏雲回哀求道。
“雲回,你我師徒十餘載,你怎麼能輕易聽信他人之言?起來,快起來,我們從長再議。”
夏雲回不肯起,謝清渾無奈,隻得叫别的弟子将他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