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棒……” 一個純粹而溫暖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
這個曾經連球網高度都望而生畏的“小不點”,如今已成長為不害怕任何強大對手的人。他的進步是肉眼可見的蛻變,他那份對排球近乎偏執的熱愛,如同永不熄滅的太陽,散發着灼熱而耀眼的光芒。
等等……我在想什麼?真棒?我有什麼資格……
楚清猛地驚醒,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間從腳底竄遍全身。他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帶來細微的痛感。
欣賞他?覺得他棒?楚清,你忘了你是誰了嗎?一個尖銳而充滿自嘲的聲音在他腦海中尖嘯。
你像個懦夫一樣躲在口罩後面,站在場邊旁觀,連踏上這片球場的勇氣都沒有。你的驕傲呢?你的熱愛呢?早已化為塵土了吧?!你就像是一個再窺探别人家幸福生活的偷窺者。
楚清仿佛看到了命運冰冷的劇本在眼前展開——強大的白鳥澤學園最後被人稱為“沒落的豪強”,就算擁有着牛島若利那般令人生畏的絕對力量。
然而最終呢?在烏野這群主角燃燒的意志、進化的團隊和永不放棄的信念面前,高山也終将崩塌。這是熱血漫畫的定律,是注定的軌迹。
“反派終将會被正義的主角所打敗。” 這句如同詛咒般的箴言,在他心中冰冷地回蕩。
白鳥澤,不正是一個注定的“反派”嗎?一個用來襯托主角光輝、最終會被光明正大踩在腳下的踏腳石?無論過去多麼輝煌,在名為“主角光環”的宿命面前,都隻是注定破碎的背景闆。那麼……我呢?可能也會被主角當作不值一提的障礙給打敗。
一股濃重的苦澀和深入骨髓的無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徹底将他淹沒。他站在喧嚣的青春熱浪中心,卻感到刺骨的寒冷和一種近乎認命的蒼涼。
就在這時,一次激烈的多回合攻防後,日向憑借驚人的彈跳力,幾乎是挂在網上,硬生生把影山一個略高的傳球扣了過去!落地瞬間,他興奮得滿臉通紅,汗水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目光習慣性地掃過場邊,再次精準地捕捉到了那個試圖隐形的身影。一個純粹的、日向式的念頭瞬間成型——好東西,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排球,就是最好的東西!
“楚清——!” 日向的呼喊帶着不容置疑的熱情和興奮,像一陣橘色的旋風再次刮向觀衆席。在楚清驚恐的目光和徒勞的後退中,他的手腕已經被一隻汗濕卻充滿絕對力量的手緊緊抓住!
“來打一球!就一球!我都沒見過你打球呢!影山!傳球!” 日向一邊大喊,一邊不由分說地用力将楚清往場地裡拽。楚清隻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身體完全失控地被拖離了安全的陰影區域,暴露在刺眼的燈光下。
“喂!呆子!你幹什麼?!比賽還沒結束!” 影山的怒吼傳來。
“日向!别胡鬧!快回來!” 澤村大地隊長也立刻出聲制止。
音駒那邊,黑尾鐵朗挑眉露出了玩味的笑容,摸着下巴:“哦呀?意外展開?” 研磨則微微歪頭,金色的貓眼裡閃爍着“果然如此”的了然和更深層次的好奇:“……有趣。”
但日向的固執和爆發力是超規格的武器。楚清徒勞地抗拒着,社恐的本能尖叫着讓他逃跑,然而身體卻因為驚吓和對方那不講道理的蠻力而有些脫力。
在所有人驚愕、無奈、好奇的目光注視下,他竟然真的被日向半拖半拽地拉過了擋闆,踉踉跄跄地站在了烏野的半場上!一瞬間,整個體育館所有的目光,如同無數道聚光燈,熾熱地聚焦在他這個突兀的闖入者身上。
“就一下!就扣一個球嘛!” 日向無視了所有阻止和頭疼的目光,興奮地将一個排球不由分說地塞到楚清僵直的手中,眼神亮得驚人,充滿了純粹的期待,“楚清!來!讓他們看看!”
楚清握着那顆黃藍相間的排球,感覺它重逾千斤,又像是握着一塊燒紅的烙鐵。無數道視線像針一樣刺在身上,社恐的本能讓他每一根神經都在尖叫着逃跑。但……球已在手,退無可退。日向那純粹到毫無雜質的期待目光,像無形的繩索捆住了他。
……打一個……打完就逃……趕緊結束……就當是……滿足一下這個笨蛋……
一種破罐破摔的情緒湧上心頭。他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再睜開時,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裡所有的慌亂、無措、社恐的瑟縮瞬間消失殆盡,如同冰封的湖面,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絕對沉靜和……穿透一切的專注!仿佛整個世界驟然縮小,隻剩下他、手中的球,以及球網對面那片空曠的地闆。
無需熱身,深植于肌肉骨髓的本能在接觸排球的瞬間徹底蘇醒。他後退兩步,步伐不大,卻帶着瞬間爆發的蓄力感。
蹬地!起跳!身體在空中舒展成一道流暢而充滿力量感的完美反弓,動作幹淨利落,沒有一絲多餘。揮臂的動作簡潔如教科書,帶着精準的力學美感,卻在揮至最高點時,凝聚起一股隐藏在優雅線條下的、爆炸性的力量!
“砰——!!!”
一聲沉悶得仿佛能将空氣撕裂、讓耳膜震顫的巨響!排球化作一道肉眼幾乎難以捕捉的白金色殘影,帶着恐怖到令人窒息的速度和沉重如山的壓迫感,以一條近乎筆直的、低平到讓所有攔網手絕望的軌迹,悍然撕裂空氣!它如同精确制導的導彈,帶着毀滅性的力量,狠狠砸在音駒後場地闆正中央的無人地帶!
“咚!!!”
巨大的聲響讓地闆都仿佛震顫了一下!球落地後并未高高彈起,而是帶着強烈的旋轉,在原地瘋狂地摩擦、跳動,發出“滋滋”的刺耳聲響,仿佛在宣示着其中蘊含的恐怖動能!
絕對的ACE球!力量、速度、精準度、落點選擇的完美結合!暴力美學的極緻展現!
死寂。
整個體育館陷入了絕對的、針落可聞的死寂。連呼吸聲都仿佛消失了。
所有人,無論是烏野、音駒的隊員,還是教練,都如同被施了石化魔法,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顆還在兀自瘋狂旋轉、彰顯着存在感的排球,又猛地、齊刷刷地轉向那個已經輕盈落地、正微微喘息、迅速将口罩拉得更高、眼神重新恢複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完蛋了”、“想死”的懊惱)的清瘦身影。
這力量……這速度……這舉重若輕的掌控力……這根本不是高中生的水準!這完全是職業級、甚至更高層次的碾壓!
山口忠手中的球悄然滑落在地;西谷夕的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微張;田中龍之介忘了咆哮,呆立當場;澤村大地和菅原孝支交換了一個震驚到無以複加的眼神。
音駒那邊,夜久衛輔保持着準備撲救的姿勢僵在原地,臉色凝重到了極點,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黑尾鐵朗摸着下巴,嘴角勾起極度興奮和探究的弧度:“嚯……這下真是……撿到不得了的寶貝了?”;研磨則一瞬不瞬地盯着楚清,金色的貓眼深處閃爍着強烈的、如同發現新大陸般的探究欲和計算的光芒,仿佛在評估一個突然刷新的超高難度副本BOSS。
而場上的影山飛雄,在楚清起跳、揮臂、扣出那一球的瞬間,身體如同被高壓電流擊中般猛地僵直!那個動作!那個刻入他骨髓深處、在無數個日夜的錄像回放和決賽現場反複折磨過他的動作!那個獨一無二的發力方式、揮臂軌迹、以及扣球後那股睥睨一切的、仿佛理所當然的姿态!
是他!絕對是他!那個混蛋!那個讓他整個青少年時期都籠罩在陰影下的夢魇!
所有的“重名”幻想、所有的“不可能”猜測,在這一記石破天驚、帶着絕對個人烙印的扣殺面前,被徹底粉碎!
一股混雜着劇烈到極點的震驚、被欺騙的憤怒(他居然和日向是朋友?!)、強烈的不甘以及……被徹底點燃的、熊熊燃燒的、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戰意火焰,轟然席卷了影山的全身!他猛地轉身,幾個大步就帶着駭人的氣勢沖到了剛剛站定、正試圖将自己縮進地縫裡的楚清面前。
影山的手指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強烈的情緒,筆直地戳向楚清(盡管隔着一段距離),那雙總是燃燒着對排球純粹熱愛的眼眸,此刻卻翻湧着驚濤駭浪,震驚、憤怒、确認、以及被壓抑了太久的挑戰欲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噴薄而出。
他的聲音因為極緻的激動和憤怒而微微顫抖,卻異常清晰地、如同驚雷般炸響在死寂的體育館上空:“是你!對不對?!楚清!!那個蟬聯了三年國中冠軍的混蛋!!!”
楚清的身體劇烈地一顫,被迫對上影山那雙幾乎要将他靈魂都燒穿的眸子。
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屬于“原主”的冰冷記憶碎片——高傲的宣言、刻薄的嘲諷、對影山毫不掩飾的輕蔑眼神、以及那三座象征着絕對統治力的冠軍獎杯帶來的極緻優越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沖垮了他所有的僞裝和僥幸。
口罩下,他的臉色瞬間褪盡血色,變得一片慘白。那雙剛剛還閃耀着絕對專注和力量的琥珀色眼眸,此刻隻剩下驚慌和“社會性死亡”的絕望。
糟透了……徹底完蛋了……
一個巨大的、充滿荒謬感和生無可戀的感歎号,如同隕石般狠狠砸進他的腦海。
這都……什麼事啊!原主我恨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