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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再遇周侗深指點,槍法更進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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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炎三年仲夏,開封城外的嶽家軍營地被熱浪裹挾。正午的陽光如滾燙的鉛水,澆在校場沙地上蒸騰起灼人暑氣。嶽飛卻似渾然不覺,持槍反複演練"梨花七式",鎖子甲縫隙間滲出的汗水,在粗布内襯上暈開深色鹽漬。槍尖刺破空氣的銳響與士兵們的操練聲交織,唯有少年将軍眉間凝結的愁雲,與這片熱火朝天的景象格格不入。

"統領,該用膳了。"副将張憲第三次捧着食盒靠近,卻見嶽飛突然收槍轉身。暮色中,一道佝偻的身影拄着棗木拐杖緩緩走來,褪色的灰布長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腰間那把鐵胎弓雖蒙着油布,熟悉的古樸紋路仍讓嶽飛瞳孔驟縮。他手中長槍"當啷"落地,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聲音竟帶着少年人獨有的顫意:"師父!您怎麼來了?"

周侗布滿老繭的手撫上他曬得黝黑的臉龐,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半年不見,我的鵬舉又壯實了。"老人的指腹輕輕摩挲着嶽飛眉骨處新添的疤痕,那是黃河渡口之戰留下的印記,"可這眼神卻比從前更沉了。"這一句話,讓嶽飛緊繃的肩膀瞬間松弛,仿佛卸下千斤重擔。

當夜,營帳内的牛油燭火在穿堂風中搖曳,将師徒二人的影子投在斑駁的牛皮帳上。周侗翻開案上《武經總要》,泛黃的書頁停在《槍訣》篇章,指尖劃過"兵無常勢,水無常形"八字:"聽說你在虎頭山以仁德收編匪衆,連宗澤老将軍都贊你有古名将之風。"他忽然合上書本,發出沉悶的聲響,"但為何近日練兵時,總見你對着槍影長籲短歎?"

嶽飛解下腰間長槍,槍杆上纏繞的粗麻已被汗水浸得發亮。那些父親親手纏繞的紋路,此刻卻像解不開的死結。"弟子近來越發困惑。"他的聲音低下去,"以往一槍封喉的招式,如今總覺少了神韻。前日與張憲對練,竟被他用最笨拙的橫掃破解..."話音未落,周侗突然奪過槍,槍尖輕點燭火,跳動的火苗在槍鋒上凝而不熄,橘色火光照亮他驟然嚴肅的面容:"看清楚——槍本無招,破招即是招。"

老英雄拄着拐杖走出營帳,月光為他的銀發鍍上霜色。手中長槍突然化作銀龍,時而如蒼鷹俯沖直取咽喉,時而似遊魚擺尾化解攻勢,招式毫無章法,卻暗含天地運轉之理。槍纓掃過營帳立柱,木屑紛飛間竟在木頭上刻出蜿蜒紋路。"你使槍過于追求'形',"周侗收槍而立,槍纓上的夜露簌簌而落,"就像這火苗,越想攥緊,越易熄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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