紹興十年冬,黃河渡口的朔風裹挾着冰碴呼嘯而過,将金國大營的牛皮帳篷吹得獵獵作響,仿佛随時會被撕成碎片。嶽飛裹着從金兵屍體上剝下的破舊披風,臉上塗滿煤灰,刻意将走路姿勢模仿成醉酒的金兵,混在巡邏隊伍中踏入敵營。夜色如墨,唯有火把的紅光在他臉上明明滅滅,映得那雙鷹隼般的眼睛愈發銳利——三日前,探馬傳來急報,金兀術正在策劃一場突襲,若不能摸清敵軍虛實,嶽家軍将陷入被動。而此刻的他,正将自己置于九死一生的險境。
營區内,酒氣、馬糞味與血腥味混雜在一起,金兵的喧鬧聲夾雜着馬嘶聲直沖雲霄。嶽飛刻意放慢腳步,側耳細聽路邊士兵的交談。"聽說元帥調來了西域的連環馬?""明日卯時在校場演練,咱們可得看好了,那鐵蹄踏過去,宋軍根本擋不住!"話音未落,身後突然傳來斷喝:"站住!哪隊的?"一名滿臉橫肉的百夫長提着燈籠湊近,火光照亮嶽飛緊繃的下颌。他摸出仿制的狼牙腰牌,用苦練多日、帶着濃重口音的半生不熟女真語嘟囔:"糧草營,巡夜。"百夫長狐疑地盯着他腰間那把青銅短劍,劍尖處還留着前日殺敵的鏽迹:"漢人兵器?怎麼回事?"
千鈞一發之際,遠處馬廄突然傳來馬匹的嘶鳴聲與木桶倒地的巨響。嶽飛心中一松,指着那邊喊道:"怕是馬驚了!"趁着百夫長分神查看的瞬間,他混入亂作一團的人群中。汗水早已浸透了内襯,後背的"盡忠報國"刺青仿佛也在發燙,提醒着他此行的使命。他的目光掃過不遠處的中軍大帳——那裡守衛森嚴,金兀術的帥旗在風中獵獵作響,隐約可見帳内人影晃動,偶爾傳出女真語的大笑,透着征服者的嚣張。
子時,營區漸漸安靜下來,唯有寒風的呼嘯聲與零星的更鼓聲。嶽飛換上夜行衣,像一隻矯健的黑豹般翻上瞭望塔。塔下是堆放機密文書的氈帳,兩名金兵抱着長刀靠在木樁上打瞌睡,嘴邊還挂着涎水。他摸出袖中特制的迷香,這種迷香是李娃帶着娘子軍精心調配,能在悄無聲息間讓人昏睡。借着風勢輕輕一吹,不過片刻,兩名守衛便癱倒在地。嶽飛迅速潛入帳内,羊皮卷上的女真文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一邊辨認,一邊用炭筆在袖中暗記:"連環馬配置、糧草屯放處、主帥調兵手令..."每一個字都可能關乎萬千将士的性命。
突然,帳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伴随着金屬輕微的碰撞聲。嶽飛心中一緊,屏息躲入暗處,卻見一名身着鎖子甲的女真女子掀簾而入。月光勾勒出她英氣的眉眼,發間的銀飾随着動作輕輕搖晃,腰間彎刀的銀飾在夜色中泛着幽冷的光。"漢人探子?"女子冷笑一聲,彎刀出鞘,寒光一閃,直取咽喉,"留下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