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乘逸很久沒打台球了,不光也沒什麼感覺,今天也沒什麼心情,這種情況直接體現在了他的臭簍子球技上。
越打越不想打,一局結束,他把球杆一扔,坐到一旁,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鐘禹剛打出點樂趣來,瞅他這模樣也懶得勉強,主動和旁邊一個男人搭話。
“兄弟,要不來兩局。”
旁側台球桌有個灰衣服的男人,從他們過來就在,一個人慢悠悠打,球一個接一個的進,技術一看就比沈乘逸好不少。
陳茂明推了推眼鏡,看向鐘禹,又示意了下沈乘逸。
“你朋友不打嗎?”
“他不打了。”鐘禹爽朗笑了下,又邀請道,“要不要和我打兩局,我技術還湊合。”
“行。”
陳茂明沒拒絕,主動走過來,順口和他們聊天。
鐘禹剛對着戚潇的老鄉套餐又給陳茂明來了一遍,沈乘逸有一搭沒一搭聽着,偶爾插幾句,直到他聽到了陳茂明高中的學校,竟然和戚潇是同一個。
他打開微信,有點想給戚潇發消息,可說什麼呢,他沒什麼話題與戚潇閑聊,總不能說我遇到了個和你一所高中的人,叫陳茂明,你認不認識?
太蠢了。
目的也暴露的太明顯。
沈乘逸一臉厭煩地熄屏手機,放棄了這個毫無水平的話題,等回到春城再說吧,他想。
人都到了眼皮子底下了,他總能找到機會。
與沈乘逸的想念不同,戚潇一點都沒想起他,她在江邊坐了許久,吹着風看着浪,隻覺得無比惬意,直到戚硯給她打來電話。
“我和你們一起吃飯?”戚潇疑惑,“那個女孩子知道嗎?”
“知道的。”
“就是她讓我叫你一起的。”
戚潇按下心裡想法,打了個車到了戚硯說的地方,這是一家水煮魚店,甯江盛産淡水魚,十月正是季節。
戚硯已經等在門口,僅一個人。
戚潇走到近前:“珊珊呢?”
“她挑魚呢,讓我出來接你。”
“你倆怎麼回事,不是還沒在一起嗎?”
沒在一起怎麼還和暧昧對象的姐姐一起吃飯,又不是偶然遇見,他倆也不覺得奇怪。
戚硯邊走邊和她解釋。
“我們其實是家裡人介紹相親的,但我爸媽隔三岔五都要問一下進展,她父母也是,我倆都有些煩,幹脆對外說不合适沒看上,平時再私下接觸了解,這樣反而比較放松。”
戚潇沉默了,半響才吐出一句:“你們年輕人真會玩。”
“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你不怕後面姨媽知道這事找你算賬。”
戚硯一點都不擔心:“要是我們最後沒在一起,就不用考慮給家裡人交代;要是在一起了,我媽應該更高興啊,反正一開始就是他們挑選的合适對象。”
“姐你不要活得那麼死闆。”他似有暗示,“再說了,就算吵架,也隻是溝通的一種方式,和好不還是一家人嘛。”
在戚硯看來,戚潇哪都好,就是太懂事了,她從小就是周圍人盛贊的别人家的孩子,他曾經既不堪其擾,又因她驕傲,在這樣複雜心緒中,他逐漸發現了别的東西。
他剛大學畢業的時候,覺得工作哪哪都煩,脫離學校這個環境,社會上原來還有那麼多令人讨厭的事情,還是無法避免和篩選的,他給父母抱怨,給家人吐槽,好奇問他們,姐當初是怎麼過來的?
于是他們恍然察覺,戚潇什麼都沒說過。
她向來都是隻報喜不報憂,連他問她近況,也隻說不錯挺好,可是不應該啊,人不是機器,戚潇孤零零在蘇溪,朋友都沒幾個,一打電話就在加班,一打電話就在加班,大家怎麼會不擔心呢。
擔心,可又不知道怎麼問,就算問了,戚潇也隻說開心的事兒,他們總不能非得強迫她,非得找點不開心的事情出來說吧。
無法去她的城市照顧她,爺爺奶奶也隻得催着她,要不試試談個戀愛,或許能夠遇上合适的人,相互支持也好。
戚潇淡笑了下,沒應聲。
戚硯不再多說,推開面前的包廂門,裡面正坐着個白色衣裙的姑娘,她擡頭一望,眼裡立刻閃出笑意,站起身來拉開了旁邊的椅子,示意戚潇過去坐。
一個活潑大方,性格開朗的女孩。
“魚馬上就上了,再等等就好。”她先對戚硯說了句,又轉頭看向戚潇,語調上揚,“姐姐我叫許珊,你叫我珊珊就行。”
“戚潇,你叫我名字也可以。”
戚潇輕輕笑了下,覺得戚硯的眼光是真的不錯,運氣也不差。
“我叫你潇潇姐吧。”許珊笑眯眯的,又開始誇贊,“這個裙子你穿着真好看,我很少見能把粉色長裙穿的這麼尤其好看的。”
這裙子到底多好看,怎麼都在誇,戚潇都有些懷疑了,她平時穿衣比較随意,這條裙子還是姨媽給她買的,當時一試姨媽就拍闆拿下,欣賞得不行,她也覺得還不錯,但怎麼到了人人都誇的地步。
細算一下,上至五十多的姨媽,下至五六歲的小女孩,合着粉色才是真正的斬女色。
……
一頓飯吃的也是賓主盡歡,戚硯緊張地和戚潇對好口供,這才敲開了家裡的門。
他的房子和戚潇他們給爺爺奶奶買的房子就在同一個小區同一棟,平素放假時他隻是晚上回家睡,白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戚潇他們這邊。
“回來了?玩的怎麼樣?”
戚爺爺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聽見聲音轉過頭,關心起今天的進展。
“還可以。”
按照事先編好的劇本,戚潇編出一段愉快的經曆,下午和戚硯的朋友唱了歌,晚上又一起吃了飯,大家都相處的不錯,甚至約了過兩天再玩。
戚爺爺點頭,放下了心。
他也不是非得催着戚潇找對象,若是真有心思,他安排相親,想必戚潇也不會拒絕,這周圍的老夥計就沒哪個不想和他結親家的,隻要他願意,戚潇回家能一天見一個還不帶重樣。
他隻是希望她多出門走走,認識點新的人,平時工作就天天加班,周末也在家裡休息,怎麼放假回家也在家裡宅着,這哪行。
兩人陪長輩看了會電視,十點過才各回各屋休息。
最近天氣已經有些秋意,夜風微冷,戚潇挑了件純棉質地睡衣換上,把自己扔進床,躺了好一會,她翻了個身坐起,翻出抽屜裡的濕巾,又拿出一個相框。
胡桃木質地,邊緣極為光滑圓潤,一點木屑都沒有。
裡面的照片對比度則有點暗,若是拿給别人看,一眼就能辨出這是九幾年的老照片。
方框中間是個湖藍色衣裙的女人,她身後是連着天際的紅綢,穿插在巨大的榕樹之間,而她僅站着原地輕輕地笑,那些鮮豔的紅,青翠的綠,就都成了她的陪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