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天靠在炕頭,懷裡抱着安靜吮吸的女兒溫甯。她看着沈槐在竈台前忙碌的背影,看着春梅熟練地哄着兒子,聽着兩個小家夥偶爾發出的細弱哼唧,鼻尖萦繞着食物的香氣和嬰兒身上特有的奶味。一種巨大的、沉甸甸的幸福感,夾雜着劫後餘生的疲憊,将她溫柔地包裹。這就是她的家了,雖然簡陋,卻充滿了生命最原始也最堅韌的力量。
沈槐端着熱氣騰騰的雞湯進來,小心翼翼地吹涼,遞到溫天嘴邊。雞湯清澈,上面飄着幾粒金黃的油星,幾塊炖得軟爛的雞肉沉在碗底。溫天就着沈槐的手喝了一口,鮮香瞬間溢滿口腔,暖流直入肺腑。
“好喝。”溫天看着沈槐,眉眼彎彎。
沈槐的嘴角也微微上揚,露出一絲極淡的笑意。她又拿起旁邊一個小碗,裡面是幾勺熬得粘稠如粥的小米油,金黃金黃的。她用一個小木勺舀起一點點,吹了又吹,然後小心翼翼地遞到溫甯的小嘴邊。溫甯本能地張開小嘴,貪婪地吮吸着那帶着谷物清香的米油。
日子就在這樣瑣碎而溫暖的忙碌中飛逝。兩個小家夥在溫天的精心照料、沈槐無聲的守護和村民樸實的幫襯下,奇迹般地一天天強壯起來。皺巴巴的小臉舒展開了,變得白嫩紅潤,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這個世界。沈安活潑好動,吃飽了就咿咿呀呀地揮舞着小拳頭;溫甯則安靜許多,喜歡依偎在溫天懷裡,用清澈的眼睛看着忙碌的沈槐。
沈槐變得更加沉默,卻也更加忙碌。除了隊裡的活計,她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這個小家和兩個孩子身上。她不知從哪裡弄來細軟的柳條,默默地編成了兩個小巧玲珑、鋪着軟草和舊布的搖籃。她進山更勤了,總能帶回些意想不到的東西:一窩野雞蛋,幾串熟透的山葡萄,甚至有一次,帶回了一隻撞死在樹樁上的傻狍子!那狍子肉讓全家,連帶幫忙的春梅家,都難得地打了一次豐盛的牙祭。
院角那棵老槐樹,成了兩個孩子的守護神。盛夏酷暑,槐樹巨大的樹冠投下濃密的綠蔭,将小院籠罩在一片清涼之中。沈槐用結實的麻繩在粗壯的枝幹上綁了一個簡易的吊床,溫天就抱着兩個孩子,在吊床的微晃和槐花的餘香中哄他們午睡。樹下的泥土地,被沈槐仔細地翻松,種上了幾畦應季的蔬菜:翠綠的小蔥、水靈的蘿蔔纓、還有幾株攀着竹竿往上爬的嫩黃瓜。
溫天也沒閑着。身體恢複後,她把衛生所重新開了起來。有了孩子,她更加深刻地體會到這缺醫少藥的年代裡,一個懂醫術的人有多重要。她利用一切能收集到的藥材,結合後世的知識,調配出治療小兒腹瀉、退燒的簡單藥散,免費分發給村裡的孩子。她的藥箱裡,永遠備着幹淨的紗布和自制的止血藥粉。
每當她背着藥箱出門,沈槐總會默默地把兩個孩子安頓在槐樹下的搖籃裡,自己則坐在旁邊的小闆凳上,手裡或修補着農具,或搓着麻繩,目光卻始終不離兩個孩子左右。她像一座沉默的山,守護着樹下最珍貴的寶藏。
深秋,槐樹的葉子開始泛黃飄落。沈安和溫甯已經能搖搖晃晃地扶着炕沿站起來了。沈安尤其調皮,總想往地上撲騰。這天午後,陽光正好,溫天在屋裡整理藥材,沈槐在院中劈柴。兩個小家夥被放在鋪着厚厚落葉的槐樹底下玩耍。
突然,“哇——!”一聲響亮的哭嚎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