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宮中的盛宴就草草結束了,帶着未盡的餘興和害怕,以及梁帝的封賞,很快倉促的結束了。一衆大臣和家眷飛一般地離開,饒是王皇後怎樣勸說,也不敢繼續呆下去了。
王皇後為了答謝陸青意的奮不顧身,留了自己在宮裡吃茶,同行的還要王辭盈。本來邀請了太子,但他忙着處理受傷宮人,查清事情原委說是沒有時間。事實上,成乾确實快兜不住了,宮廷裡險就險在所有的火藥都鋪設在梁帝的必經之路上,而幸也幸在因為鋪設的地方集中,加上陸弘文發現了關竅,及時帶人前來核查,這才讓這件事情化險為夷。
在眼前古樸素淨的宮殿裡頭,陸青意着實有點坐不住。這位王皇後和她的本命“王茹靜”一樣的娴雅安靜,所說不過生活瑣事,諸如:“家中父母兄長可康健?”
王辭盈搶先回答:“回皇後,母親偶然感染了風寒,父親正忙着照顧。”開始了陸青意深呼吸一口氣,也禮貌回答:“家裡都好。”
“平時可有什麼興趣喜好?女紅做得可好?”
王辭盈溫柔賢惠地像已經做上了太子殿下的準媳婦,低頭小聲說:“愛繡些新奇的玩意兒。”
陸青意偏要擡起頭,不會某些技能并不是我羞愧的理由,更不是長輩借機打壓我的借口。這次她要堂堂正正的面對自己的優秀和缺陷,因而鼓足勇氣,铿锵有力地回答說:“一塌糊塗。”
陸青意的回答,驚呆了王辭盈,手裡頭被從小養大培養的腕若遊龍,茶若懸月的功夫也沒遭住,茶盞歪了歪,這個空隙王皇後眯起的眼睛撕開一條縫,隔着中央的銅釘紋豆形嵌銅琉璃香爐,淡淡瞥了眼在座的兩位女子。
“可有婚約了?”
王辭盈欲言又止地看着上座,緩緩搖頭,陸青意也搖搖頭,看着自己茶盞中僅剩的兩個浮沫泡泡。看來,這王辭盈也并沒有傳說中,和王皇後那樣親密。如果這樣膈應的交談也算是親密無間的話,那自己和陸弘文的關系都能稱得上是其樂融融了。
“覺得濟兒(太子小名)如何?”
王辭盈點頭:“太子殿下豐神俊朗,天下女子心向往之。”陸青意剛才就餓得不行,她估摸着這位王皇後的愛卡頓的毛病還得要一會兒,此刻嘴裡含了塊剛才從宴會上順走的糕餅吃了一口,幹澀的面團堵住了喉嚨,上不來也下不去,端起眼前唯一的水不大文雅地飲了起來。
此前王皇後隻覺得陸家那位空有一身貌美,未見半分女子的娴修,終日厮混男子之間,不成體統。此刻發問,陸家的丫頭沉默了許久,喝了茶,又一連倒了三四盞才停下,并未給出答案,可見她顧及自己的體面,品性不俗。相較于王辭盈的溫柔端雅,自己倒是中意眼前直抒己見,爽落伶俐的陸家姑娘。
王皇後點點頭,沉香煙霧缭繞了許久,才出聲:“廚房新做的小酥餅和時興的梅苑紅茶,嘗一嘗。”
正所謂鳳言出入則為霜雪,話音落地即成寂然。期間,隻有水爐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以及王辭盈溫柔如水落落大方,但總覺得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讓自己一冷一熱。不過畢竟是寒暄,約莫肚子從饑到飽,又從飽到饑,陸青意前前後後吃了王皇後三塊玫瑰酥,兩塊薄荷餅以及數不清的臘梅糖以後,終于聽到了“回去休息吧”的仙樂,從椅子上撣了撣衣服上的糕點渣渣,大手一揮,剛要離開,就被風塵仆仆到來的人堵住了去路。
“成乾請皇後聖安。”身前的人聲音洪亮,堵住了自己的去路,手裡頭提着一個黑色的蘭草布袋子吸人眼球。陸青意不得不和王辭盈退立兩側,脫不開身。
“西北發來加急戰報,守林(唐沐璟的小字)且戰且勝,如今已經破了大定府、燎州府,蓄勢待發。”身後冰冷的寒意刺入後背,陸青意和王辭盈眼前的路都被成乾堵住。自己轉頭對上了成乾的目光,那是一種雍容自若、淡定從容又帶着三二探究的意味看向自己。陸青意趕忙低頭,和王辭盈福身:“太子殿下安。”
男人呼吸綿長,腳步稍輕快些,靴上繡了四爪蟒,但蟒尾消隐在身後雲朵内,雙目漆黑立體,又窺時而動的意思。那雙四爪蟒停在了自己腳尖前,輕聲問:“兩位姑娘也來參謀參謀,該如何解?”
王辭盈捋了捋額邊的發髻,攪了攪手裡的真絲帕子,低聲說:“将軍厲害,理應重賞。”
四爪蟒的主人和自己隻有一寸距離,近得自己甚至可以聽到對方的呼吸聲音與頻率,而這位太子緊緊盯着自己低下的腦袋,目光如芒刺背,讓人很不舒服。陸青意知道,成乾在等自己開口,可轉念想想,這位皇太子并不會閑得無聊,跑過來尋弄兩個世家的女孩。必然是極其切要又糾結的事情,才會說出來論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