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擡眸,目光如冰冷的探針掃過母親和達瓦沙,聲音帶着一種洞穿一切的尖銳與壓迫感。
“難道你們的眼光,就如此淺薄短視嗎?”他的質問如同冰錐刺入空氣。
“以為攻陷了一座被佩拉霍姆這等庸才把守的下埃及王城,就真的将整個下埃及穩穩握在赫梯手中了嗎?”
他向前一步,無形的威壓彌漫開來,“曼菲士王豈會善罷甘休?!埃及的大軍此刻恐怕已在集結的路上!他們很快就會反撲,不惜一切代價奪回失地!”
看到母親和達瓦沙因他的話而微微色變,他繼續抛出重磅的誘餌,聲音低沉而充滿誘惑:
“現在殺了她,除了激起埃及人更瘋狂的仇恨,除了滿足你們一時的複仇快感,還能得到什麼?一個空蕩蕩、随時可能被奪走的下埃及?不!”他冰藍的瞳孔閃爍着權謀的光,“隻有讓她活着,成為我赫梯王的王妃,盡快生下擁有埃及王族血脈的王子!”他刻意加重了“埃及王族血脈”幾個字。
“那個孩子,”伊茲密的聲音帶着一種蠱惑人心的力量,“身體裡将流淌着埃及法老和赫梯王的高貴血液!他将是連接尼羅河與安納托利亞高原的橋梁!未來,”他張開手,仿佛在虛空中握住了整個世界,“待他長大成人,憑借這份無與倫比的血統和名分,赫梯才有真正吞并整個埃及的可能!我的王兒,将成為真正的、無可争議的雙土之主!”
這番充滿宏圖霸業誘惑的言論,如同投入冰水的燒紅烙鐵,讓達瓦沙和老王妃都陷入了劇烈的震動。
老王妃眼中刻骨的仇恨被巨大的震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對未來的貪婪憧憬所取代。
達瓦沙緊蹙着眉頭,冰藍的眼眸中激烈地掙紮着。複仇的渴望與對赫梯未來霸業的野心在他心中激烈交鋒。
片刻的死寂後,達瓦沙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他深吸一口氣,眼神雖依舊冰冷,但語氣卻不再那麼激烈:“…王兄所慮,長遠。”
他瞥了一眼被堵着嘴、眼中燃燒着屈辱和憤怒火焰的愛西絲,“那就…如王兄所願。”他幾乎是咬着牙補充道,“讓她先誕下擁有埃及王血的王子。待王子降生…再處置這個妖女也不遲!”
老王妃看着兒子威嚴而決絕的臉,又思慮着被描繪出的那個充滿誘惑的未來圖景,最終,她疲憊地、艱難地點了點頭,聲音沙啞:“…那就…按王的意願來吧。”她閉上眼睛,似乎不願再看愛西絲,“…準備…婚禮。”
愛西絲被堵住的嘴發出憤怒的嗚咽,身體劇烈地掙紮起來。
伊茲密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那目光複雜難言,有掌控者的強勢,有隐秘的眷戀,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孤注一擲。
(下篇:孤城密影)
下埃及孟菲斯王宮,昔日的繁華已被戰火洗劫一空,滿目瘡痍。斷壁殘垣間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和焦糊味。
曼菲士王一身染血的戰甲,如同憤怒的雄獅,在侍衛長烏納斯的引領下,穿過淩亂不堪的寝宮,最終停在角落裡一塊不起眼的、繪着蓮花女神印記的石闆前。
烏納斯上前,用特制的青銅鑰匙插入石縫,用力一扳。石闆滑開,露出裡面狹小卻堅固的密室。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
“塞芮斯!”曼菲士焦急地低喚。
一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密室的角落裡,懷裡緊緊抱着那隻褪色、甚至沾了些許血迹的聖甲蟲布偶。
聽到熟悉的聲音,塞芮斯猛地擡起頭。他琥珀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驟然亮起,如同受驚的幼獸,但在看清來人的刹那,那份驚懼瞬間化為決堤的委屈和後怕。
“王兄!”他撲出來,一頭紮進曼菲士堅硬冰冷的戰甲裡,小小的身體劇烈地顫抖着。
曼菲士單膝跪地,緊緊抱住幼弟瘦小的身軀,感受到那微微的顫抖,心頭湧起滔天的怒火和對王姐的擔憂。
他輕輕拍着塞芮斯的後背,聲音低沉而沙啞:“别怕,王兄來了。沒事了,沒事了…”
就在這時,一名渾身塵土的傳令兵疾步沖入寝宮廢墟,撲跪在地,聲音帶着顫抖和難以置信:“陛下!赫梯…赫梯王宮傳來消息!伊茲密王…宣布要迎娶愛西絲王妃為妻!”
“什麼?!”曼菲士霍然起身,抱着塞芮斯的手臂猛然收緊,眼中瞬間燃起暴怒的火焰,“他敢!”
但随即,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閃過他的腦海:那個銀發藍眼的赫梯王,王姐對他似乎…确實不同……
想到愛西絲可能成為赫梯的王妃,一種極其陌生的、如同什麼重要之物被人強行奪走的強烈不适感,混雜着憤怒,猝不及防地攫住了他的心,讓他眉頭緊鎖,臉色更加陰沉。
塞芮斯敏銳地感受到了王兄情緒的劇烈波動,他掙脫開些許,仰起小臉。那張與曼菲士神似的精緻小臉上,早已不複之前的驚懼害怕,隻剩下一種冰封般的冷靜。
“王兄,”他的聲音清脆而堅定,“下埃及必須奪回!這是埃及的土地!”他琥珀色的眼眸直視着曼菲士,裡面沒有絲毫猶豫,“還有我母親…她絕不會願意離開埃及,更不會心甘情願做赫梯的王妃!我們必須想辦法救她回來!”
曼菲士看着幼弟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決絕,心中那份因“王姐可能願意”而産生的些微動搖瞬間被驅散。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那股莫名的不适與翻湧的怒火,用力揉了揉塞芮斯的黑發,沉聲道:“你說得對。下埃及,必須奪回!王姐,也一定要救回來!”
他的目光投向孟菲斯城外赫梯軍隊駐紮的方向,如同盯住獵物的猛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