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篇:權杖的脈絡)
時光如尼羅河的流沙,悄然滑過兩年。
十五歲的塞芮斯王端坐于底比斯王宮議事廳的黃金王座之上,身形已褪去少年的單薄,顯露出青年法老的挺拔輪廓。
他的面容繼承了愛西絲的精緻與尼普祿多王的堅毅,尤其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沉靜如深潭,流轉間卻帶着洞察一切的銳利。
廳内,新晉的年輕臣子們恭敬垂首,他們是塞芮斯親手提拔的肱骨,忠誠已用利比亞東境的戰火淬煉過。年邁的宰相伊姆霍德布立于階下,眼中是欣慰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敬畏。
“西努耶将軍,”塞芮斯王的聲音平靜而充滿力量,在空曠的大廳中回蕩,“你骁勇善戰,多次随王兄出征,戰績斐然。”他指尖點向沙盤上那片象征新領土——原利比亞東境的區域,“那片由血與火換來的土地,是埃及西境的屏障,亦是未來的糧倉。本王命你,即日率精銳駐守于此。”
西努耶單膝跪地,铿锵回應:“臣,定不負王命!必使埃及之鷹旗,永懸于綠洲之上!”
塞芮斯王微微颔首,目光轉向另一位英武的年輕将領:“佩拉瑪。”
被點到名字的佩拉瑪上前一步,他是已故佩拉霍姆将軍之子,卻以其忠誠與才幹赢得了塞芮斯的信任,被委以駐守下埃及孟菲斯的重任。
“你的忠誠與能力,我從未懷疑。”塞芮斯王的聲音帶着一種掌控全局的沉穩,“孟菲斯乃下埃及命脈,交予你手,本王方能安心。西境若有烽煙,你與西努耶需互為犄角,守望相助,如同荷魯斯神的雙翼,護我埃及西陲永固!”
佩拉瑪眼中閃過激動與堅定:“陛下放心!臣在,孟菲斯便在!臣與西努耶将軍,必如陛下手中雙劍,指東擊西,無往不利!”
這番任命,明為重用,實為精妙的制衡。西努耶是曼菲士舊部,忠誠于王室;佩拉瑪是下埃及新興貴族代表,效忠于塞芮斯本人。二人分守東西,既能穩固邊防,又能互相牽制,将擴充領土後的下埃及牢牢掌控在年輕的法老手中。
塞芮斯王琥珀色的瞳孔深處,映着沙盤上被精确描繪的疆土,一個根基日益深厚的王權脈絡,已然清晰。
(中篇:試探的心意)
愛西絲的寝宮彌漫着藍蓮花淡雅的香氣。陽光透過彩繪格栅,在地毯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愛西絲正倚在軟榻上,面前鋪開的,是幾幅精心繪制的貴族少女畫像。
“塞芮斯,來看看,”她拿起一幅,畫中少女溫婉可人,“這是宰相家的阿提雅,精通音律,性情柔順。”又換一幅,畫中少女明豔大方,“這是大祭司家梅塔麗,端莊持重,通曉神谕。”最後指向一幅帶着下埃及風情的畫像,“還有我母族的侄女赫薇爾,活潑嬌憨,與我們血脈最近。”
“告訴母親,可有中意的?或是…喜歡什麼樣的?”
塞芮斯王斜倚在象牙榻上,單手支頤,另一手指尖無意識地把玩着一枚象征法老的聖甲蟲金印。
他目光懶懶掃過畫卷,如同審視無關緊要的貨物,最終停留在母親身上。陽光勾勒着愛西絲成熟美豔的側臉,歲月沉澱下的威嚴與她此刻流露的柔和奇異交融。
“她們…”塞芮斯王拖長了調子,聲音帶着少年變聲期特有的沙啞磁性,“都很好。”他頓了頓,琥珀色的眼瞳如深潭般凝望着愛西絲,嘴角勾起一抹難以言喻的弧度,“但兒臣喜歡的…是長得美豔,溫柔又威嚴,能管得住我的。”
寝宮内瞬間陷入一種微妙的寂靜。愛西絲微微一愣,似乎沒完全理解兒子話中的深意。
旁邊的侍女亞莉,自小服侍愛西絲,心思最為直率,她正在為愛西絲梳理長發,聞言幾乎是脫口而出,帶着恍然大悟的笑意:“哎呀!陛下,王這說的…這不就是在說您嗎?美豔、溫柔、威嚴,還能管得住人…”
話音未落,亞莉猛地意識到失言,臉色一白,慌忙噤聲垂首。寝宮内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隻剩下窗外尼羅河微風的輕拂。
愛西絲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起兩片紅霞,她下意識地避開了塞芮斯王凝視的目光,心跳漏了一拍,有些慌亂地輕斥:“亞莉!胡說什麼!”
塞芮斯王卻低低地笑了起來,目光依舊膠着在母親染上绯色的臉上,帶着一絲得逞的狡黠和少年人的執拗。
他站起身,走到愛西絲面前,微微俯身,聲音壓低了,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親昵:“母親不必責怪亞莉。”
他琥珀色的眼眸深處,是愛西絲未曾見過的、深沉而堅定的光芒,“待我成人禮時,希望母親…能答應我一個要求。”
他沒有等愛西絲回答,便直起身,轉身向殿外走去,留下愛西絲怔在原地,心緒如尼羅河泛濫期的波濤般翻湧不息。
(下篇:成人禮驚雷)
底比斯王宮最大的宴會廳被無數火炬映照得亮如白晝。巨大的蓮花形燈台流淌着金色的蜜酒,空氣中彌漫着昂貴的香料、烤肉的焦香與貴族們精心調配的脂粉氣息。
各國使節身着華服,如同色彩斑斓的魚群遊弋其中。來自埃及各諾姆、巴比倫、赫梯、甚至遠方的克裡特島的公主和貴族小姐們,更是如同競相綻放的嬌花,眼波流轉間,毫不掩飾地追逐着宴會的主角——十五歲的塞芮斯王。
他端坐于最高的黃金王座,一身象征着上下埃及統一的紅白雙色王袍。黃金鍛造的荷魯斯鷹冠壓在他烏黑如夜的發間,琥珀色的眼眸在璀璨燈火下顯得格外深邃迷人,卻又帶着少年法老特有的疏離與威嚴。
愛西絲坐在他右下首的王妃寶座上,同樣盛裝,美豔不可方物。
一位來自巴比倫的公主,突然撥開人群。她面容姣好,身姿曼妙,大膽地向塞芮斯獻上一支新折的藍蓮花,聲音婉轉動聽如同夜莺:“尊貴的法老,您的光輝令尼羅河都黯然失色。這朵象征純潔與永生的藍蓮花,願為您帶來哈托爾女神的祝福,也願成為您生命中一道溫柔的風景……” 她的眼神熱辣直接,充滿了傾慕與勢在必得。
其他貴女們或羨慕或嫉妒地看着,竊竊私語。
塞芮斯王的目光淡淡掃過那朵嬌豔的花,卻并未停留。他緩緩站起身,手執象征王權的黃金權杖。宴會廳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滿期待。
他薄唇輕啟,聲音不高,卻如同驚雷,炸響在每一個角落:
“感謝諸位的厚愛與祝福。值此成人禮之際,本王有一件關乎埃及未來的重要決定宣告——”
他微微一頓,目光掠過身邊的愛西絲,随即堅定地投向全場:“我,塞芮斯,上下埃及之主,将在不久後,迎娶愛西絲,為埃及第一王妃!”
死寂!
死一般的寂靜瞬間吞噬了所有的喧嚣!仿佛時間被無形的巨手掐住。蜜酒從某個貴族失手跌落的金杯中汩汩流出,浸潤了昂貴的地毯。巴比倫公主手中的藍蓮花,無聲地滑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