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暻瞟了公主一眼,見她确實不會揍他,松了口氣,對着門口的萬貫招了招手。
紀瑩餘光看到,萬貫走到了她的鞋履前,把嘴筒子插.進鞋口用力嗅了嗅,而後轉過身,昂起頭,鼻尖左右聳動起來,沒過多久,便仿佛嗅到了什麼似的,試探着往前走去,走到門口,便又停住,回頭看向主人。
衛暻眼睛一亮,一邊把公主的翹頭履重新塞進懷裡,一邊起身說:“殿下,萬貫好像聞到了您的氣味。”
紀瑩轉過身,跟上了萬貫:“那還不跟上?”
但願盜屍之人,确實就是擄走二姊之人。
比起自己的身體,她現在更擔心二姊,兇徒竟敢從公主府擄人,也不知還會做出什麼膽大包天的事,當務之急是要确保二姊安全。
衛暻道:“可是宵禁……”
“去找銀竹,拿公主府的令牌。”紀瑩丢下這句話,便不再管他,追着跑起來的萬貫,飄了出去。
“殿下等等我。”
衛暻哀歎了一聲,急急忙忙叫來了銀竹,好不容易拿到了令牌,卻已經快看不見公主背影。
夕陽垂地,天空一片淤紅,六百下街鼓聲接近尾聲,坊門馬上就要關閉了。
街衢中空空蕩蕩,衛暻所能聽到的幾乎隻有自己的腳步聲。
他心跳加速起來,拼命跟上公主的背影,生怕落單。
然而公主一轉眼,拐了個彎,便消失了。
“殿下……”衛暻連滾帶爬,尾音都在發顫,跑到拐彎處,幾乎不敢過去,生怕一探頭,就看到一張鬼怪的臉。
他在原地深呼吸了幾下,鼓起勇氣邁出兩步,一擡頭,卻見公主停在牆邊,腳下坐着吐出舌頭的萬貫,好整以暇地等着他。
衛暻:“……”
紀瑩神色戲谑:“天還沒黑,小郎君怎麼就怕起鬼來了?”
衛暻心中郁悶,正了正發髻,故意說道:“暻非怕鬼,隻是懼内。”
紀瑩一怔,臉色頓時赤紅,剛剛還覺得戲耍了衛暻,誰想到竟被他借坡下驢,反過來調戲了一把。
“若你的功夫都用在腿腳而不是嘴皮子上,也不至于走幾步就氣短。”紀瑩神色愠怒,甩袖而走,萬貫對着衛暻“汪”了一聲,跑到公主前頭帶路。
衛暻:“……”不是,這到底是誰的狗啊!!!
一鬼、一人、一狗,悶頭在逐漸黯淡的天色下前行,快到坊牆時,卻見到一間還開着門的鋪子,一名盲眼婆婆坐在其中,懷中抱着一隻琵琶。
紀瑩腳步略停,掃了婆婆一眼,便要飄然離去,然而婆婆忽然開口,同時撥動了琴弦。
“貴客路過,可要蔔上一卦?”
紀瑩心中一動,回到婆婆面前,萬貫緊緊護衛在她身側,唯獨衛暻扶着膝蓋大口喘氣。
“你知道我要蔔什麼?”
“貴客在找人。”
“找誰?”
“亦是一位貴主。”
“那你蔔術不精。”
“老身并未說,貴客與貴主是兩個人。”
“……”
紀瑩沉思片刻:“你是何人?”
“喚我阿來便可。”
紀瑩打量着阿來婆,見她雖然眼盲,卻能聽到自己聲音,且說得頭頭是道,不卑不亢,心道就是蔔一卦又有何妨。
“你這一卦,收多少錢?”她邊說邊看向衛暻,示意他掏錢。
衛暻從袖中掏出一隻錢袋,低聲說:“出來得急,沒帶多少……”
“老身不要銀錢,隻想求貴客幫一個忙。”
紀瑩脫口便道:“若你能幫我找到人,便是一百個忙我也……”
“殿下。”衛暻瘋狂使眼色,還沒搞清楚這阿來婆是何方神聖,虎頭大王先别大包大攬。
阿來婆卻已側耳彈奏起來,琵琶音如流水一般,從她幹枯的指尖傾瀉而出。
俄頃,琵琶音停,阿來婆擡起盲眼,“望”着紀瑩說道:“你的屍體在平康坊,劉家香料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