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萬貫也能看到自己,紀瑩賞臉地摸了摸它的狗頭。
萬貫賣力地舔起了公主的手。
紀瑩沒有防備,被虛空舔了好幾下,反應過來後迅速推開了它,起身就去淨手。
宮人們跑了過來,看到萬貫失落地回到了衛暻腳邊,長史銀竹叉手行禮,神色恭敬地說:“驸馬,這是您的狗嗎?”
衛暻還在郁悶,聞言無精打采地說:“我也沒想到它能找到這裡,沒有傷到你們吧。”
銀竹搖了搖頭,擡眸望了眼他身後,衛暻順着她的目光看去,見到公主擺在案桌上的牌位,與牌位前供奉的鮮花瓜果,恍然大悟:“放心,它不會去驚擾殿下的。”
銀竹回想着剛才的場景,萬貫仿佛跳進了誰的懷裡似的,又想到昨晚驸馬的慘叫,不免心中生疑。
隻是,雖然她有陛下的密旨,要暗中看守驸馬,卻也不能逾越尊卑,當面給驸馬難堪。
銀竹唱了聲喏,帶着宮人們退下了,紀瑩淨完手回來,正好看到她退出院子。
前者一怔,下意識擡頭看了眼紀瑩的方向,似乎察覺到什麼,卻又什麼都沒看到,茫然地轉身離開了。
紀瑩看着她的背影,回想起自己摔下馬時,銀竹不顧一切地沖過來,想要替自己擋住落下的馬蹄。
疼愛自己的爹娘、忠心耿耿的婢女,竟都看不見自己。
唯一能看見自己的人又……
紀瑩轉頭望向抱着萬貫的衛暻,衛暻一見她的眼神,便覺不妙,立刻放下萬貫說:“臣去查您的案子。”
說罷,擡腳便溜。
萬貫不是喜歡公主嗎,還是讓它陪着吧。
“汪。”大黃狗對着主人背影叫了聲,甩了甩尾巴,到底沒跟上去,而是走到紀瑩腳邊,用狗頭蹭了蹭她的小腿。
它知道她不喜歡被舔了,那蹭蹭總可以吧。
跑得倒快。
紀瑩收回目光,看了萬貫一眼,果然沒有踢開它,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回到屋内,找了張軟榻,盤膝趺坐,吞吐起屋内的沉香煙氣。
随着煙氣進入她的魂體,她先前消耗的陰氣逐漸補足、壯大起來。
這是她自己摸索出的吐納法,她沒見過别的鬼,也不知這樣修煉對不對,隻看結果似乎沒什麼問題。
萬貫自覺地趴在門口,耳朵高高豎起,給公主護法。
一時間,屋内煙雲蒸騰,猶如仙境。
紀瑩的氣息越發幽深神秘,額頭中心亮起一對雙頭小鸮紋,圓首尖喙、振翅欲飛,令她身上平添了幾分威風凜凜的蠻荒之氣。
可惜房中并無旁人,這神秘紋路也隻是亮了片刻,便又黯淡下去,即便是紀瑩自己,也未曾看到身上這番變化。
……
紀瑩再次睜眼時,天色已晚,一隻飛蛾踉跄着撲向桌案上的長明燈,在夕陽中投下巨大的影子。
“咚!咚!咚!”
宵禁的街鼓自四面八方響起,打破了黃昏的靜谧。
紀瑩皺起了眉,衛暻怎麼還沒回來?
說衛暻衛暻到,細碎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頭戴黑色幞頭、身着绯色圓領袍的少年郎君氣喘籲籲地沖了進來,扶着膝蓋,禮都顧不上行,就上氣不接下氣地開口說道:“殿……殿下,大事……大事不好。”
紀瑩心頭一跳,忽然産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真定公主不見了。”衛暻稍稍喘勻了氣,便飛快接下去道,“京都已經戒嚴,李巍得了聖旨,正帶着金吾衛捜査全城。”
紀瑩臉色頓變,她的身體還沒找到,二姊竟也不見了。
衛暻灌了幾口茶水,擡起胳膊擦了擦額頭汗水:“殿下,我懷疑擄走真定公主的賊人,和盜走您身體的是同一撥人,可能都跟您的死因有關。陛下給了李巍一隻真定公主穿過的鞋履,讓他帶上獵犬去找,我想了想,回來路上就……就……”
他忽然吞吞吐吐,紀瑩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呵斥一聲:“有話便說。”
衛暻臉騰地紅了,咬了咬牙,一閉眼,從懷裡掏出了一隻繡着虎頭的紋錦翹頭履。
紀瑩低頭一看,一眼認出那标志性的虎頭花紋,這不是自己生前穿過的嗎?
她的臉也紅了,不過是氣的,他竟然私自取走她的貼身之物:“你……”
“殿下息怒。”衛暻一把抱住頭,擡起濕漉漉的眼睛,“臣是想着,讓萬貫聞一聞您的氣味,看它能不能找到您的身體,這樣正好和金吾衛那邊雙管齊下。”
“……”
他說得不無道理,可這表情好像她又欺負他了似的。
紀瑩捏緊了拳頭,總覺得一遇到衛暻,就有種一拳打到棉花上的無力感,心想自己果然與衛暻脾氣不合,又看了一眼被他握在手中的鞋,别開眼睛,冷靜了片刻,颔首說道:“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