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局面徹底穩定下來,蘇錦儀才向衆人道出真相。
朝野内外皆為之震悚,皇帝感其忠義無雙,追封為楚國公,夫人破例繼承其職位,封忠武侯。
秾華要告的,竟然是這對人人稱贊的忠貞之士?
“三年前,北狄犯邊之時,侯光要用的軍糧,本來就是我們幾個奴婢。”秾華見公主神色,顯然已經回想起她說的是誰,立刻開門見山地說,“可惜,我們做奴婢的,也不願引頸受死,就算養條狗都要防着被它反咬一口,更何況是人呢?”
寥寥幾句話,揭開了一個驚天内幕,紀瑩面色微變:“你的意思是……”
秾華含恨點頭:“我等先是虛與委蛇,而後趁其不備,一刀捅在了将軍的大腿上。我們原本隻想逃出将軍府,誰想這一刀下去,他的血止都止不住,沒一會兒就流幹了。我們正六神無主,不知該如何是好時,夫人來了。夫人素來果決,見他死了,索性拿他做了軍糧,也算圓了他生前的心願。”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也怨恨起夫人了呢?”紀瑩不解地說。
“夫人當時答應我們,若是能度過這次難關,便不與我們為難。好在援兵來得及時,隻吃了将軍一個,便挺了過去。我們幾個相信了夫人的承諾,事後也不曾逃走,得知夫人得了職位,封了侯,還為她高興。”
紀瑩望着她越發怨恨的神情,猜測道:“看來夫人沒有守諾啊。”
“開頭兩年,倒還相安無事,可随着夫人一次次做噩夢,夢中見到了亡夫,她便想起将軍生前的好處,要為他報仇。我們姊妹七人,接連慘死,唯有奴僥幸躲過了拘魂的冥差,苦苦等待一個沉冤昭雪的機會。”
原來如此。
紀瑩卻沒判過如此複雜的案子,一時沉吟不語。
秾華又道:“殿下,奴冤屈之處有三。其一,是将軍先要殺我等,我等不過是為了求生,誤傷了他。其二,将軍一死,得了朝廷嘉獎,舉世聞名,我偷偷聽到冥差議論,他将以此功德,轉世到富貴人家,一輩子錦衣玉食,而我那些已被拘走的姊妹,卻要受盡刑罰,來世還要做任人宰割的畜生,方能洗淨身上罪孽。其三,夫人原已承諾了我們,不會再舊事重提,我們這三年裡,服侍夫人,用心竭力,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夫人怎麼能背信棄義?”
她雖是奴婢,說話卻有條有理,紀瑩聽到這裡,不免高看她一眼。
若此事是真的,這婢女稱得上有勇有謀了。
“你雖情真意切,我亦為之動容,但此事非同小可,不能偏聽偏信。”紀瑩轉頭,看向牛頭馬面,“你們可能傳喚侯光、蘇錦儀,叫他們也來申述一番?”
“原則上,不可以。”
牛頭馬面對視一眼,牛頭接着說道:“但公主說得對,判案豈能偏聽偏信,我們也沒帶冥簿,辨明不了秾華說的是真是假,隻有把他們二人魂魄招來,三人當堂對簿了。”
其實是帶了的,但萬一拿出來,公主說“我也看看我的”,那他們是給還是不給呢。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牛頭馬面就冷汗直冒。
紀瑩從兩人眉眼間看出些許心虛之色,還以為是因為此案确實有不公之處,面色一肅,吩咐道:“那就快把他們叫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