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聲音在蘇錦儀耳邊響起,她難以置信地擡頭望去,看到一名梳雙鬟的青衣女子:“秾華?你……你也在此。”
“不錯。”秾華踱步到公主身旁,看了眼公主威嚴的側臉,方能鼓起勇氣道,“夫人,不,将軍,你一定沒想到,即便你殺了我,我也能逃過陰差的抓捕,求得公主殿下做主吧?”
蘇錦儀原本還在消化巨大的信息量,聽到這裡卻是眉頭一皺:“我殺了你?你不是和阿青她們一起留了封信,離開将軍府,回自己家了嗎?”
秾華怨恨的神情一滞,狐疑地端詳蘇錦儀:“将軍莫不是在裝傻?”嘴裡雖不肯信,眼底卻亮起了光。
蘇錦儀說:“半月前我巡城歸來,發現家裡隻剩下門房一人,那門房你也知曉,老眼昏花,早就不曉事了。我在府中找了一圈,沒找到人,隻搜到一封告别信,信裡說你們七人不想再在将軍府待下去,要回老家安度餘生,我便以為你們一起走了。”
她頓了頓,語氣沉重起來:“你的意思是,你們不是自己離開的,而是被惡人害了?”
秾華面上露出迷茫之色,喃喃道:“不,将軍難道不知,賤籍私自離開主家,皆以逃奴論處嗎?”
蘇錦儀身子一震,眼底露出幾分愠色:“我還以為……”
“什麼?”
“三年前那件事後,我還以為,我與你們已經情同姐妹。難道我不曾說過,要把你們放還良籍嗎?隻是因為《大齊律》明文規定,‘一免為番戶,再免為雜戶,三免為良人’,手續繁多,不是一天兩天便能辦成的。好,我知道了,你是懷疑我言而無信。”
秾華呼吸急促,方寸已亂:“可那一天,分明就是夫人你舉着将軍的劍,親手斬殺了我們姊妹七人啊。”
“我若做過此事,立刻叫瘋狗咬死!”
蘇錦儀氣得賭咒發誓,扭頭瞥見公主腳下還真有條狗,卷起袖子便伸過去:“嗟,來咬!”
萬貫:“……”
萬貫往公主腳邊縮了縮,害怕地夾起了尾巴。
你還說狗咬你,狗還怕你咬狗呢。
紀瑩豎着耳朵聽了半天,本來是來斷官司的,誰想到兩人話趕話,吵了起來。
明明沒碰面的時候,都挺沉穩的啊。
她用指節叩了叩案桌,笃笃兩聲,兩道身影便從屏風後轉出來:“公主請吩咐。”
蘇錦儀順着聲音看去,瞳孔微微擴張,竟是牛頭馬面,正經的冥司陰差。
怪不得秾華會找到公主殿下做主。
這位公主已經在陰間登基了是嗎?
紀瑩未曾注意蘇錦儀神色變化,對牛頭馬面下令:“你們派個鬼卒去蘇将軍府上,看看能不能找到她說的信。”
“喏。”
牛頭領命而去,紀瑩擡頭看向沉默不語的秾華、神色古怪的蘇錦儀,心裡搖了搖頭。
長着張機靈臉蛋,怎麼就這麼笨,把這信物對一對,不就破案了嘛。
她如今是旁觀者,卻是體會不到,兩人正因為對彼此有情有義,才會情令智昏,隻顧着為對方的指責着惱。
看着還在原地的馬面,紀瑩想了想,忽然疑惑地望向門外:“侯光呢,怎麼還沒帶到?”
馬面一愣,是啊,按理說侯光已經在地府了,比召見蘇錦儀還方便,派出去的陰差怎麼還沒回來呢?
“殿、殿下。”說話間,去傳喚侯光的陰差已經氣喘籲籲地回來了,飛奔進屋,叉手說道,“那侯光已經喝了孟婆湯,上了奈何橋,仆晚了一步,眼睜睜看着他進了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