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宜侃剛準備出口罵人的話頓了一頓。
她揚起眉毛,有點沒轉過來彎:“本公主不是這麼說的。我是讓你看看,貴族家的女兒,哪個不是盈盈一握的腰?”
海水眨眨眼:“但為什麼呢?胖就不能當貴族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海鳴城的胖城主就應該被開除貴族籍……”
公宜侃隻覺得一股火氣從心裡往外升:“我說的是女生!跟你們那個城主有什麼關系?”
“我們的城主是木阿姨,也不是木叔叔。”海水也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苗頭,但又說不明白,“為什麼說到城主就一定覺得是男的呢?”
“……”
公宜侃發現,自己無法再像之前一樣順利地接下海水的話茬,因為她好像也沒有弄明白其中的原因。以瘦為美和性别的觀念在金色大陸上流傳許久了,好像千百年來大家就都這麼認為。
公宜侃已經想不起來自己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産生這樣的審美,但這似乎從來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因為所有人都這樣覺得。這種觀念好像是人人生下來就從光明神那裡帶出來的,不會有誰産生什麼疑問。
她看着海水那張期待着回答的圓圓臉龐,突然又有一股火上來。
但這無名火來自于她心底不願承認的某種動搖,弄得那脾氣發起來便不是那麼名正言順。
盡管公宜侃常常發莫名其妙的脾氣,但面對令自己啞口無言的問題惱羞成怒,這種事對她而言還是有些别扭。
于是公宜侃沉默片刻,隻是瞪了海水一眼。正好兩人走到了著名的高定品牌店門口,公主殿下昂着頭大步走了進去,被兩排服務人員卑躬屈膝地夾道歡迎。
海水倒是也沒被晾着,熱情殷切的銷售美女将她帶到了貴賓休息室。她如願以償地吃上了美味的小食,隻是公宜侃沒能回答她的問題,她自己也沒有答案。
海水其實不介意這個世界對于人們的規則具體如何,什麼是美的、什麼又是對的,對于她而言都不重要。作為一個更喜歡和自己相處的人,她吃得開心、玩得開心就夠了,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管别人。
公主殿下的好意她心領,但逼迫她改變實在有點難。
不過海水的腦袋是不會耍這種彎彎繞繞的小心思的,更想不到“讓侃公主知難而退”這一茬來。她其實都還沒來得及表達自己的擺爛,隻是單純想和公宜侃讨論下問題,不知為什麼公主殿下突然就變了臉、生起氣來、
要怪起來,還是得怪自己情商低吧,非要較真地掰扯什麼呀?其實乖乖聽着就好了,大不了偷偷不做嘛。
海水含淚吃下一塊又一塊奶油泡芙。
……
葦塘書店位于整個阿斯特裡德學院商業區的中心點,這種選址也在某種程度上表明了校方對于求學和知識的态度。
好在學子也一心向學,即使不是開學旺季,書店裡的學生也不見少。更别提此刻新生們前來購買教材的熱潮,整個見方不小的書店也有些人滿為患了。
試完衣服的公主殿下氣勢洶洶地殺進了門口。
海水連忙跟着擠進去,便見原本就人頭攢動的過道更加擁堵了,因為認出身份的學生們自覺為公宜侃讓出了一條可以正常行走的通道。
海水:“……”
蒼了個天,看看人家公主殿下這胎投的,多氣派!那句話怎麼說的來着,時間就像海綿裡的水,現在看來空間也是,擠一擠,總能有。
公宜侃悶着聲問她:“你都選了什麼課?”
“……那個,我主修就是選的魔法。”海水不自覺地絞着衣角,“然後,輔修是和我們小隊的人一起選的,《大陸簡史》,還有……《魔法戰鬥學實訓》。”
公主殿下嗤了一聲:“戰鬥學?”
海水把頭低得更低:“服從大家安排了……”
公宜侃冷哼了下,語氣有些陰陽怪氣:“倒是挺聽隊伍的話。”
海水聽懂了那沒說完的後半句,剛要說什麼,便見公主殿下昂着頭,又穿進了另一股人流。她想要跟上,卻被更多洶湧而至的新生席卷而走了。
而行動的人海中突然響起輕雜的議論聲,似乎頗為驚訝。
海水原來以為大家是在讨論公宜侃,卻見身邊人的眼神都在往另一頭轉。她順着這方向看去,一道直至天花闆都密密麻麻、布滿各種書籍的牆面矗立在那處。
書屋本身是由紅木打造的牆體,将外面的陽光隐約隔絕了些,于是衆人便能見一道窈窕的身影,飛鳥般在長長的梯子間遊蕩。
汪湫洧自在地在各個書架間穿梭,灰粉色的過腰長發随着動作輕輕擺動,像為神明量體裁衣而準備的布料。
通天的書籍,遙遠的少女,她随手抽出一本書翻動頁角,整個書屋的人耳邊便都響起了沙沙的書聲,如仙樂鳴。
汪湫洧在高處俯瞰,笑容清甜,又有些飄渺,若有似無地拉扯着某種距離感和接近感的平衡。她的美貌甚至已經成為了一種普适性,審美是個人主觀的,但汪湫洧的美總是在被客觀承認着。
海水和其他人一起靜靜地看。因為上次樂神望的事,她對這個女孩印象深刻,有關汪湫洧的事也常常從别人口中傳到自己的耳邊。
要說一點也不介意或許也是假話,因為按海水自己的個性來講,如果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就根本不會記住這号人物。
像風紀委員會會長貫雙裡的妹妹,似乎之前也在被提到過,但她現在已經完全想不起來對方的名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