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那頭漸現一道筆挺的身影,申屠真步履有力地走來,在海水身邊站定。
不知是不是錯覺,海水總覺得他的神情有些警惕。
須來病笑眼彎彎:“小真都這麼大啦……讓我想想,一晃多少年過去了?”
……這口氣,怎麼聽起來那麼像個大爺呢?可明明模樣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
海水覺得自己不該繼續在這裡了。她小步往後退了退,準備從入口那裡原路返回。
一道破空聲淩厲地襲來。海水猛地把腿收了回去,腳前幾步的位置直直紮着一枝半人高的玫瑰。那花瓣不是單純的紅,而是被鎏金重銀包裹的殷赤,在周圍灰蒙蒙的植叢映襯下,更顯流光溢彩。
海水咽了下口水,戰戰兢兢地回過頭。須來病唇色似血,語氣輕快:“去哪兒啊?海小水?”
海水面色自然地打着哈哈:“那個,須校長,您不是要和申屠同學談話嗎,我在這兒也不太方便……”
須來病似乎有些不解的樣子:“有什麼不方便?”
海水:“……?”
可是剛剛自己談話,人家申屠真也沒有在這裡聽吧……
須來病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表情更加疑惑:“不是,我們兩個的聊天,為什麼要給他聽?”
申屠真:“……”
局外人,局外人罷了……
海水真的很想反問,那你們兩個的聊天又為什麼要給我聽?
但看着那柄巨大又渾身尖刺的“鮮花”,女生臉上迅速挂起讨好的笑容:“我也沒說要走嘛,就是随便活動活動,動動腿腳……怎麼,怎麼還大動幹戈呢。”
“活動活動腿腳?”
須來病微笑:“前幾天學生管理中心的主任跟我講,說有個同學的葉脈運動整整三天内都顯示0步。哎呀,也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呢?”
海水:“……”
我們阿斯特裡德學院的校長真的好清閑哦,連這麼一個小人物都如此關注……
海水幹笑兩聲:“哈哈,真不知道是誰,這麼懶呢!三整天,怎麼一步也不動啊!還是人嗎?”
申屠真:“……”
罵起自己來倒是也不客氣。
須來病蕩着自己翹起來的那截小腿,一晃一晃。欺負完人,他看起來似乎又心情頗好,充滿興緻地再次放起那首非常洗腦的《須來病之歌》。
yoyoyo聲回響在優美的自然風光中。
申屠真:“……”
好在他已經習慣了這位長輩的種種舉動。申屠真甚至還能昧着良心誇獎兩句:“節奏不錯,比幾年前流暢很多。”
一個好馬屁往往效果驚人。須來病高興得頭發尖都在打顫似的,笑聲爽朗:“還是我們小真有眼光!”
須來病是輩分很高還是怎麼,為什麼一口一個“小真”?
男人狀若無意地轉移話題,神情自然地就像還在聊他驚世駭俗的rap:“所以現在,前線那邊情況到底如何?”
須來病打斷了将将要開口的申屠真:“——我要聽實話。”
申屠真沉默片刻,飛快地瞥了一眼海水,見須來病沒什麼反應,便淡淡開口:“暫時沒有失守……也隻能說是暫時。”
男人輕輕閉上雙眼。
“尖耳精靈已經開始滲透黑尼爾。紅點邊境平均三個星期就要爆發一場中等規模的沖突,有的是和屍族,有的是和精靈,甚至是……人類的内讧。”
申屠真眼簾低垂:“聯手擾亂威爾根防線長達六個月的亞比熊族與西矮人久攻不下,也決定轉換戰略,北上西行。好在聯邦也得到了聯合軍和女神護衛隊的馳援,不過情況不容樂觀。”
海水:“……”
總覺得被迫聽到了什麼會掉腦袋的機密……
但主要問題是,她對申屠真嘴裡提到的名詞一無所知,根本聽不懂啊!這麼一長串、記都記不住,更别提說出去說漏嘴了。
海水不禁悶悶地想,或者這才是須來病不介意她留下的原因吧。
須來病開口問,嗓子在張開嘴的瞬間有點嘶啞:“還能撐多久?”
申屠真回答的不慢:“——最多兩年。”
戰争似乎又要來了。
海水站在一旁,覺得自己才像個局外人。她面上認真聽着兩人對話,神情嚴肅,似乎對戰事很關切的樣子,實則心思還放在看了一半的《芝士報》上。
樂神望本人就很帥了,沒想到拍出來的照片也這麼帥。她看了一張又一張,怎麼看也看不夠。
明明人就住在自己樓下,不時也能碰見,上課還一起坐,但怎麼就還是那麼帥呢?可真帥呀……
海水向内抿起唇,微微鼓着蘋果肌,就差把口水流出來了。突然須來病話鋒一轉,轉到了自己身上:“……海小水,你覺得呢?”
海水很想再次大聲地“啊?”一句,好在腦子這時候終于靈光了,選擇及時閉上嘴巴。
她覺得這時候不該講些不合時宜的,一時卻又想不出什麼更好的說辭。女生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大義凜然。
她沉痛地開口:“我覺得,好慘呀。”
……好沒同理心的白爛話!
申屠真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可以忍受一個人懶惰、貪玩、不上進、不知恥,但面對大是大非、國是民生,展現出這樣近乎冷血的淡漠,是自己這個從小接受家國主義教育的人所不能接受的。
而須來病盯着海水那雙正在努力擠淚的眼睛,嘴唇依舊是微笑的弧度,目光不由更加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