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就不獲得關注、就算獲得的也都是惡意矚目的天道乾,一旦情緒不好,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戳人痛處。
當然不隻針對海水,還要去戳海水喜歡的那個虛僞鬼的肺管子。
天道乾故意說:“那也比當縮頭烏龜強。”
決賽正在緊張地進行。毛毛毛身前的金系法陣如山峰般層巒綿延,此處消隐、那處又現,攻勢銳不可當。公宜侃同樣施展開潮浪般的火海,兩邊對撞,顔色有種意外的和諧。
魔法師的戰鬥固然沒有魔武士拳拳到肉的打擊感,但其極緻炫目的視覺觀賞性也是魔武無可比拟的。
民間俗語叫真金不怕火煉,此刻,金火兩系的對決似乎也證明着此言不虛。一向喜歡主動進攻的侃公主卻選擇了暫避鋒芒、等待時機,乍一看來敗勢明顯。讨論和噓聲悉窣響起,不少觀衆以為侃公主是真的打不過了,畢竟她一向氣勢嚣張。
台上兩人熱熱鬧鬧地打架,台下幾人風風火火地吵架。海水耳朵裡可聽不得這種話,十分生氣:“人家小樂是謙遜,懂嗎?我告訴你,你别罵錯人了!我才是縮頭烏龜!”
天道乾:“……”
你當烏龜很得意是吧!
申屠真卻突然開口,對天道乾說:“參不參加都是别人的事,阿乾,這些好像跟你關系不大。”
大概是天道乾對亦兄亦友的申屠真有些佩服和尊重的,于是海水驚訝地看着天道乾縱然面色難看,也還是給了申屠真面子,閉上了嘴。
晏珠白用蚊子般的嗓音讷讷:“别人家的飯真好吃,我又磕到了。”
生消惡豎起耳朵吃隔壁友隊的瓜,也是大氣不敢出,音量比晏珠白還小:\"您就少吃點吧,我看您吃的是狗屎糖,别到時候把自己撐死……”
申屠真正好坐在汪汪立大功隊中間的位置,跟衆人說話都方便。他微微一頓,又對萬百說:“在我看來,天道乾輸得不丢臉。我認為,在非戰場上的對決中保全實力不該是什麼錯事。當然,你的實力也毋庸置疑,你差點打敗了可能出現的冠亞軍之一。”
這是申屠真第一次主動跟萬百講這麼多話,萬百突然不知該做什麼反應。
“我一直都很敬佩血手黨誅殺屍族的事迹。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們可以多切磋。”
申屠真的語氣平靜,沒有明顯傾向于哪邊。一番話下來,既維護了好兄弟的面子,又肯定了萬百的實力,還給予了血手黨人最喜歡聽到的贊揚——讓他人不得不承認和肯定的、虛僞的正義。
萬百本就欣賞申屠真,這些話又真誠而熨帖,差點沒把萬百爽死。
于是萬百也一擺手,友善地應下了以後多交流的事。
海水看着這和氣團團的一幕,心裡感慨,原來不僅小樂說話很厲害,申屠真用心地講起話來,也是很厲害的,有能讓人心悅誠服的魔力。
而樂神望的思緒卻與幾人不同,他的目光還落在海水身上。
小水似乎總是在無形地維護他,但從來沒向他索取過什麼。
——她對侃公主的事也沒有刻意隐瞞過,不是嗎?隻是自己沒有去問罷了,是他被汪湫洧三言兩句點撥出了火,上回也隻是女孩子家背後說了句嗔怪而已。
再者,他難道不算是個騙子嗎?海水又沒有說錯什麼。
樂神望又看向為自己仗義執言了的申屠真。這是一位真正守序的紳士,擁有冷峻外表下可以被察覺到的溫柔。
他的餘光分散,又見到的又是星星點點坐落在四周的女生們,他後援會裡的姑娘,有的阻攔着鬼鬼祟祟接近的人,有的在給别人分享印有他魔法相片的海報,有的慢聲細語地講着些什麼,一定也與他有關。
少年突然想,原來,他其實是在被認可和關愛包圍着。
長久以來,樂神望雖對這一點心知肚明,也常常這樣珍惜,可有時也會被頭頂的利刃——軟刀,逼迫着忘記。他雖然要拼了命地赢得勝利,但不該是這樣加着速度、卻減了感恩。
他為什麼總是向前跑去,不肯回頭——甚至回首平視一看呢?
千言萬語,彙成樂神望一句鄭重的謝謝,對左手邊的海水和申屠真。
海水的視線落在申屠真身上,男生正好微微一回眸,兩人很有默契地對視上了,又都很快挪開了眼。
海水覺得申屠真肯定有點讨厭自己了。她總在給他制造麻煩、欠他人情,還很虛僞地說想補償什麼,假惺惺的,明明就還不起。
海水又把目光挪向樂神望。盡管沒有狂風驟雨,但平靜無風的海浪裡、細密祥和的波紋中,小樂帶着些愧疚地看她,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少年。
可小樂從來沒有什麼對不起她的,海水一直都這麼覺得。友情裡哪分得出來那麼多對錯呢?隻不過是她習慣了小樂無話不說和熨帖,他也習慣了自己的大大咧咧。
兩個新認識的朋友往往如此,無意顯露出與初印象不同的特點時,友誼就可能會因為小事産生裂縫和誤會。
很多人都是這樣,想說又說不清、不知從何說起,後來也就不說了。
海水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很幸運的人,之前能和侃公主和好,現在又和小樂有了推心置腹的契機。
如果兆星在天上能看見,海水一定會跟她炫耀的:你看,我交到了很好很好的朋友——我交到新朋友了,都和你一樣好。我是不是很厲害的海小水?是不是很幸運?
台下的風波結束,台上對決也接近了尾聲。
賽程過半,毛毛毛大好的局面突然開始逆轉起來,面對公宜侃不動聲色間布下的包圍圈套,他大罵着卑鄙狡猾,連連敗退,最後終于魔力不支,踉跄幾步,險些摔倒。
紅色密布在擂台周圍,以一塊塊不起眼的窪澤團結,終成了能燒毀一切傲慢的勝利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