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有意無意地觀察海水,直到今天早上他起床準備鍛煉,看見海水居然也起了床,正在樓下的廚房接水喝。
周三的主修課都在下午,一般來講,他都不會在上午看見海水的人影,這人肯定還在大睡特睡。
應該是心裡有事,才沒能繼續睡吧。
為了證實這個猜想,申屠真上午在跟精英分部另一位訓練狂魔龐與芬對打時,突然問她:“那個,你知不知道……《芝士報》要怎麼看?”
龐與芬正全神貫注地蓄着力,搭檔突如其來的問一下子讓她洩了勁兒:“……啊?!”
龐與芬十分震驚:“這學期都過一半兒了,申屠,你還沒看過《芝士報》呢?!”
申屠真難得被别人的話哽住:“……有什麼非看不可的必要麼?”
龐與芬樂了:“那你在這兒問啥呢?”
“……”
申屠真審時度勢,立刻改口:“我認為,還是有些非看不可的必要。”
在龐與芬的哈哈大笑聲中,申屠真借她的葉脈看了起來,一眼就看到了花花綠綠的标題:
“老來春、夕陽紅!我校單身教師聯誼會将于今晚火熱舉行!最美新生或将陪伴重要人物出席?”
他便立刻條件反射一般,猜到了海水反常的緣由。
……
禮堂門口人頭攢動,還算熱鬧。海水不好意思紮進人堆裡去,便提着裙角站在稍遠處,左看右看,哪兒都沒瞧見那抹灰藍色的身影。
怪了,自己沒遲到,這人反而來遲了?
她正左右張望着,便聽身後傳來一道男聲:“哪裡都找了,就是不回頭。”
海水轉過身來,便見池野站在她身後,正定定地看着她。
男人終于沒有隻穿那件襯衫,而是在外面披了件深灰色的西裝,褲子和鞋也穿了正式的款式配套。表情也沒像從前似的,隻匆匆掃過幾眼就移開視線,反而幽幽地盯着她的眼睛。
黑色對上黑色,顧盼落進笃定。
海水看到他如約而來,很快放下心,不再那麼驚惶。
她揚起唇角,明明臉上有些羞,嘴巴卻不肯服輸:“幹嘛要我回頭,池老師就不能走出來找我嗎?”
池野無奈:“我這不是來了麼?”
他看着精心打扮過的姑娘,頭發像一團溫暖的木棉,身體是雪白的枝幹。她是任風霜雨雪加身都巋然不動的花,在自己的小苞裡徜徉,隻肯從瓣蕊間分一點快樂出來給人,神秘又吝啬。
池野覺得自己真是個幸運的投機者。他還在止步不前、搖擺不定,命運卻指引他靠近了海水的困境,得以動手解救。
于是這暗流湧動的情愫開始遙遙蔓延起來,他下定決心站在這裡,才看見那花也懂了他。
嘴巴認真地塗了厚厚的口紅,有點突兀,臉也比脖子白了不少。這些準備略顯蹩腳,卻意外地體現着主人的可愛。
——她是為了赴他的約、做他的女伴,才這樣綻放的。
池野這樣想着,慢慢笑起來。
這是海水第一次看到池野真心實意的笑容。他總是不屑一顧地冷笑着,要麼就是陰恻恻地面無表情——或是是意味深長地瞥着人,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起來很讨人厭。
可現在他笑得很自然,似乎沒有陰陽怪氣的意思,也不是什麼嘲諷。這也是池野第一次在她面前換了不同款式的衣服穿,這樣的池野讓海水感覺陌生,卻也有種莫名的悸動。
他笑起來還挺好看的,而且,一點也不老。
也就比自己大了七八歲。海水算了算,覺得他們兩個的年紀也沒差多少。
……不對,她想這個幹嘛?!
海水飛快眨了幾下眼睛,一時間不知道看哪兒好了。
卻見男人突然擡起手來,大拇指溫柔地摩挲她的唇瓣,用恰到好處的力度蹭着,既不會弄痛她,又能摩擦到嘴巴表面。
池野專注地盯着,直到擦好才收回手,解釋道:“把口紅的邊緣暈開,會更好看。”
他不想把某種情緒表現得太外露,習慣性地說了些違心話:“——你沒覺得自己塗得太紅了?”
海水心跳得很快,卻不由自主地想,這個老王八蛋,好像很了解女孩子的口紅該怎麼塗似的。
今天他還穿得人模狗樣的,花枝招展——不會要她當女伴是假,過來獵豔尋歡才是真吧?
海水看着一身黑的“花”孔雀,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惱火地回:“沒覺得!我覺得我塗得正好!池老師怎麼還随便改别人的妝啊?真沒禮貌……”
池野剛想說什麼,卻在視線後移的時候頓住了。
他頗有深意地看向海水:“我是沒什麼禮貌,但你好像有一個很有禮貌的朋友,遠遠看着,沒打擾你。”
海水聽不懂他在說什麼,順着他的目光扭頭頭,便見申屠真站在自己身後,身姿筆挺。
可能隔得确實有些遠了,她沒能看清申屠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