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湫洧隻是想要一顆與她近似的心罷了——一顆純粹的邪惡之心，不沾虛僞的時塵。

聯邦城正在入冬，氣溫已然轉寒。陽茁一注視着少女湊近的面龐，無論緣由是低溫還是别扭，男生的兩頰都沾染上了些血色，可那雙迷蒙細長的眼裡，卻是一片冷靜。

他努力理解着汪湫洧古怪而不明所以的話語：“汪大小姐，你可能真的看錯人了……我這種人，好不到哪裡去，可是也不敢壞到哪裡去。不管您是想要您未婚夫那樣十全十美的好男人，還是所謂那種十惡不赦的壞蛋，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呢？”

汪湫洧微微一笑：“你是在對我指手畫腳麼，茁一？”

陽茁一嘴唇翁動，一時間竟說不出話。

“……三年前，威爾根-長赢邊境流傳着這樣一個傳說，曾有一位光明神指派而來的神女，救治傷者、恩澤大地，後來便不知蹤迹。很多人都猜測那人是我，可是茁一，我恨不得這大陸幹脆毀滅個幹淨，怎麼可能還去救人？”

汪湫洧狡黠地眨了眨眼：“好壞又如何，男女又如何，茁一，我隻是想找一個‘同伴’罷了。你不願意陪我一起嗎？陪我看看，這世上的人都是如何不得求、又求不得，掙紮在虛妄的泥沼中，庸庸碌碌……不得好死！”

這番話幼稚、惡毒、狂妄、病态，從别人的口中說出來愚蠢可笑，可一旦發聲者是個生來便擁有優渥的一切、本該無憂無慮的漂亮少女，背後就有了些值得深思的意義。

那美是撲面而來的純真、呼之欲出的邪惡，是緊握住獵物咽喉與要害的玉手，叫人不知如何應允，似乎也無法拒絕。

陽茁一望着汪湫洧離去的背影，舌尖不自覺地頂了頂牙膛。

……

下午的最後一節課結束，池野拖着被魔武的學生搞得精疲力竭的身體回到辦公樓。他方一打開辦公室的門，便見面前堆積如山的果幹大雨般傾洩而來，洋洋灑灑、嘩嘩啦啦，直接把他腰身以下的地方埋了起來。

而笨拙的男生如同一隻自知犯蠢的狗熊，正慌張地擺着雙手：“池老師！我的禮物還沒擺好！你怎麼這麼快就下課了？”

池野狼狽地鑽出了果脯圍成的牢籠：“到時間了，我不下課做什麼？”

萬百則顯得有點可憐兮兮：“可是，您上我們班的課，不是老留我們的堂嗎？”

……活該！還不是因為你們幾個太賤，跟某人一個小隊就算了，還非得圍在她身邊打轉。

池某人絕不肯承認自己打擊報複，權當沒聽見萬百這句回答。他先是沖辦公室内的其他同僚緻歉，而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空間魔法把這座小山收納進儲物袋裡。

萬百見人沒回話，更加局促起來，以為是自己準備得太潦草，連忙解釋道：“池老師，實在是最近行情不好，貨不夠了……我讓黨内的兄弟又抄了兩個莊子，加班加點地送過來的。氣死老——氣死我了！”

池野額角青筋一爆：“……果脯就說果脯，你能不能别說的像運輸什麼違禁品一樣？！這裡是學校！”

慚愧的大狗迅速低頭、夾起尾巴，眼睛一下也不敢亂瞥。

池野了解萬百這種一根筋的家夥，既然決定了要送、也送出了手，那這便是一份勇往直前、無論如何都得被收下的禮物。

池野不介意受别人的人情，但對方是每天都圍在自己女友身邊打轉的萬百，這份謝禮就不得不還了。

男人一臉複雜地看着自己滿腔赤誠的學生，遲疑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沒什麼好回你的，請你喝一杯吧。”

池野本以為這是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相處模式，也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邀約，卻見萬百原本滿懷期待的臉上突現難色：“喝酒嗎？那個，池老師，我不是很會喝酒……”

池野驚訝：“……你？不會喝酒？！”

萬百怪不好意思的：“也不能叫不會，就是不太喜歡喝，也有點容易醉。”

“你可是血手黨的少東家，你們血手黨都不聚餐不喝酒的麼？”

萬百很認真道：“池老師，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正因為我是少東家，所以我有可以拒絕敬酒的權力？”

池野：“……”

好像是有幾分道理。

男人消化了下震驚，心情逐漸轉為無語，最終還是歎了口氣：“……匿名酒吧，走吧，我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