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行程一如往常。馬車整整行駛了一白天,預計傍晚的時候抵達秃鹫戈壁的入口。再往裡的地方車夫就不送了,給多少錢都不拉人。
“……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再具體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馬車不算狹小。海水同徹裡源窩在角落裡,講起昨天未完的小話——大堂裡有關“掠村之戰”的談論:“總之,池老師和申屠之間的舊事應該與那場什麼什麼的戰脫不開關系。但我能肯定,他們遺留在黑尼爾的,絕對不會是什麼金銀财寶之類的‘寶藏’。”
徹裡源深以為然:“是咯!要是死亡寶藏真跟池老師有關,我們還有什麼必要來這裡實訓?直接讓池老師出手得了,什麼問題都解決了……當然,還能解決我的問題——我的筆友。”
想起那天徹裡源的話,海水不住寬慰道:“情況或許也不見得就那麼糟糕?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先跟我聊聊那位朋友。”
“聊聊呗?他和我年紀一樣大,不過沒有上學,就隻是在族裡生活,不時出去外面闖蕩。”徹裡源陷入了回憶,“雖然沒去學校裡學習,但是他懂的知識可一點也不少,大概是在外遊曆的多了,他總是會講給我聽大陸各處的風土人情,威爾根、聯邦城、東方的長赢,還有他在的黑尼爾、月牙灣、月牙灣那些年紀小又看起來人畜無害的黑心小向導……那是我第一次了解到加羅瑞德以外的世界。”
海水驚呼:“……所以之前那個向導才對你避如蛇蠍!你在玩兒她!你早知道她是黑心小騙子!”
徹裡源露出人畜無害的憨厚笑容:“啊呀呀呀,怎麼會呢?海水,你這簡直是血口噴人!”
……哪裡噴血口人,根本就是一點兒沒錯!
海水接着問:“那你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嗎?”
“姓不知道,名字還是知道的。他叫——”
伴随馬車速度漸緩,二人的對話也被打斷。
池野開口:“兀鹫戈壁到了。前面就是未知的冒險區,現在還不算太晚,我們進去再找歇腳的地方。”
海水怪裡怪氣地小聲重複着池野講話,跟着幾人陸續下了車。
此刻已近傍晚,戈壁的棱線在昏暗的視野中變得朦胧,太陽将死,墜落出一尾殷紅,比公宜侃的長發還奪目。
這瞬間,海水突然有點想念公主殿下了。她的實習還順利嗎?威爾根的冬天那麼冷,她又那麼瘦,肯定要吃苦頭的。正好,等回小胖子面書的時候,她也要給侃公主寄上一封。
海水出神地望着外面。赤雲錯落在老幹與荒草中,波濤滾滾,西沉的光坦蕩如砥,沙是蒼黃的海洋。
前一個下去的人是天道乾,海水也沒注意看,哉從景色中回過神來、擡頭的時候,眼前已經多了一隻手。
一隻來自于男生的,莫名的,沒來由的,厚臉皮的手。從無邊無際的戈壁伸展而來,像流浪着無依無靠的沙粒,憑風而起,自風而落,垂在安穩的窩。
身後的徹裡源驚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哇哇哇!這是幹嘛……”
天道乾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準備扶海水下來,似乎沒覺得此舉有什麼不對。他臉上的神情不再孤僻倨傲,反而變成了理所當然的平和。
見了這一幕,萬百眉頭緊鎖。早上坐車的時候事情就有點不對勁了,自己一如既往地坐在女神左手邊,天道乾卻跟着對稱地坐在了右手邊。那會兒他雖覺得奇怪,卻也覺得應該是巧合,沒再多想。
可眼前此情此景又不得不讓他多想。萬百忍不住出言相譏:“天道乾,發什麼瘋?别擋我女神的路!”
天道乾沒理萬百,隻是垂眸看着海水。他不在意她的手搭沒搭上他的,隻是在想有沒有給她行到方便幫上忙——有沒有完成自己對“生命中唯一初戀”的“責任”。
而此刻的海水心裡飛過一萬隻尖叫咆哮的秃鹫。尴尬死了……尴尬死了!天道乾的腦袋是不是有什麼問題啊?衆目睽睽的,他在這裡搞這麼一出,還嫌她不夠丢臉嗎?
就算老王八蛋不算外人——退一萬步講,就算小樂也不算是那種外人,那還有一身正氣的申屠呢,還有張着大嘴傻瓜一樣吃瓜的徹裡源呢——還有一旁本來準備打道回府卻舍不得走賴在這兒看熱鬧的車夫呢!他到底要幹嘛?
當然,海水當然也不是吃素的,畢竟她最擅長的就是裝死。女生自己扶着馬車邊緣,步伐輕松地下了車,硬是裝作沒看見那隻手。
而天道乾面對這樣明顯的無視,居然沒有開口譏諷、陰陽怪氣,反隻是收回手來,站在一旁,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縱使一向能保持住笑容的樂神望都瞪大了眼睛,小聲念叨了句“見鬼”。
可這次天道乾卻沒有對此裝聾作啞,轉頭過來,陰骜地盯着他:“與你無關吧?”
樂神望飛速反應過來,笑眼彎彎:“呀,我隻是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别介意,天同學。”
“我是不是說過很多次,不要叫我天同學?”
“我給忘了,不好意思呀,天同學。”
眼見兩人劍拔弩張,待看得津津有味的車夫離開,一旁的池野迅速打斷二人:“那我是不是也說過很多次,你們現在都是什麼身份?隊員們,你們在說着什麼‘同學’?”
霎時,一片寂靜。
萬百最先反應過來:“對不起,隊長。”
池野這才舒展開胡子下的表情,拍拍萬百的肩:“好侄子!算了,都是些見鬼的小事情!”
……可惡的大胡子,擠眉弄眼的,難看死了!
海水幽怨地腹诽着,總覺得池野對他們的這番教訓也帶了些個人情緒。哦哦哦,現在知道看天道乾這樣不順眼、在這裡夾帶私貨地出氣了,早幹嘛去了?
于是池野便見他的烏龜小姐翻了個巨大的白眼,又把腦袋低下去了,腳不耐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似乎在生什麼氣。
……又是這樣。明明是她讓自己保持距離的,也是她被性情大變的天道乾招惹、教他吃了不具名的醋,為什麼她還會反過來這麼不高興?
聰明的萬百見池野先行走遠才算起賬來,故意叫對了隊員之間的代号,親切地同天道乾道:“精靈寶寶,少他X往我女神身邊兒湊。你誰啊?”
天道乾面如寒冰:“你再這樣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