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吧。”
樂神望指了指萬百血流不止的傷,主動上前去蹲下身,一手探進脖頸處扶住肩膀,另一邊托住腿彎,輕松地将她抱了起來,不見任何吃力。
他抱得她很舒服,也沒見嫌棄她身上的血污,親近地肢體接觸着。他的手很熱,也可能是她身上太冷了,才覺得那觸碰的地方滾燙。
海水是有點不好意思,還有不想讓他幫自己忙的賭氣,但這會兒她連拒絕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任由人動作。
放在之前,現在該是一個讓天道乾大講特講難聽話的好機會。他應該趁機譏諷幾句:前線的大家還沒喊苦喊累呢,她一個後面搬屍體的,能累到哪裡去?但今時不同往日,知曉了她是自己心裡珍視的初戀,天道乾即便沒有立刻跟上澎湃的情意,也不會再如往日般鄙夷。
一行人都是阿斯特裡德來實習的師生,句翎率領着陸蠍等人的守夜人小隊,也跟在一起。身旁,那個之前與他們有過幾面之緣的男隊友齊裴,赫然開口嘲諷道:“原來精英分部的尖子生也隻能縮在後面,做這麼點無聊的事,我還以為在學校的訓練有多刻苦呢?”
萬百剛要開罵,便聽池野搶先陰陽怪氣:“‘縮在後面’?沒有她,誰給你收屍?”
海水:“……”
老王八蛋收着點!咱們是一夥的,别咬人!
天道乾補充:“不過是大家分工不同,在戰場上各司其職。”
齊裴納悶地看了一眼平日幾乎不怎麼說話的天道乾,旋即冷笑:“對啊,各司其職——我們負責拼殺送死,她負責在這裡睡大覺。”
一旁,句翎老師還是優先制止着自己的小隊:“齊裴,不可以這樣說同學!大家是同窗,面對敵人也是同僚,不可以這樣無禮。”
她沖七巧闆的衆人擺擺手:“……你們别介意,好在你們幾個學生都平安。不像我們,還死了一個人。”
“……”
好别具一格的安慰……
衆人在同一個營帳落座休息,有了更方便說話的場合。申屠真和萬百有肉眼可見的明顯傷勢,就在救治區半躺着,他們幾個隻是疲憊,并沒有受傷,便在角落随便坐下。
樂神望将海水放在角落最厚的墊子上,卻聽池野道:“放救治區吧。”
海水不想惹人注意,強撐着力氣拒絕:“就這裡。”
樂神望雖然也想讓她更舒服些,但還是更尊重她的意見。
句翎打斷了幾人,準備開始儀式。她将散落的長卷發紮了起來,露出蒼白的笑容。
“我至親至愛的學生、你們朝夕相伴的同窗,來自黑尼爾的權巧巧,戰死在了她的家鄉。光明神在上,願她的英魂永得安甯,身體沉睡在溫暖的泥土中,永葆福佑,來世安甯。”
死亡是沉重而不可逆的巨大悲痛,可以被輕巧地提起,但很難如常地放下。
衆人與句翎一同默哀,寂靜的空氣中有着淡淡的血腥氣、奇異的香料味,和滿滿無法宣之于口的遺憾。
儀式結束,一直遠離小隊幾人的徹裡源,還在糾纏着斷了半臂的陸蠍,苦口婆心:“我都說了,那個瓜皮萬百不行!他口味怪得很——他喜歡的是海水!而且還是一見鐘情!他這人一看就很軸,死心眼兒,喜歡了還不會改的那種,你趕緊死心吧。”
齊裴也受了不輕的傷,方才一直沒開口,這會兒聽見萬百的壞話,倒是跟着點了點頭。
陸蠍煩得要死:“我喜歡誰關你什麼事呀!再說,我現在已經不喜歡他了——家都要沒了,沒空講什麼喜不喜歡的!”
徹裡源一拍巴掌:“怎麼不關我事?關系大了!不然,我能一上前線看見你就沖過去一直保護你嗎?”
“你那是保護我嗎?我怎麼感覺是我一直在保護你啊!你就知道在我後面怪叫!!”
徹裡源迅速轉移話題,長歎一口氣:“上次在戈壁見過一面之後,我越想越不對,你叫陸蠍,不就是陸川的那個妹妹嗎! 啊呀呀,川川之前總跟我提起你,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你了!”
萬百難得搭了跟陸蠍有關的話茬:“你也認識陸川?”
“——熟得很!他之前在加羅瑞德躲仇人避風頭,你猜怎麼着?正好躲到我家來了。”徹裡源咂咂嘴巴,“這是可以說的吧?畢竟他已經把仇人一家老小都殺光了,應該也沒人再來尋仇了。”
海水:“……”
殺殺殺的,吓死人了!
徹裡源繼續可憐兮兮地盯着陸蠍的胳膊:“瞧瞧你這可憐樣子……直接整個斷掉了!什麼都沒有了!川川看見得多心疼啊?”
陸蠍無語死了:“你這樣直接戳着别人的傷口撒鹽禮貌嗎?還有!别用那種慈愛的目光看我!像我的長輩似的——你又不是我嫂子!”
“我當然不是你嫂子!别做夢了!”
徹裡源切了一聲,“川川跟我之間可沒那種事,況且,我有我的飛鳥了。”
陸蠍氣笑:“我哥才不會看上你!!”
“他最好是!不過,要是本大人的人格魅力太大的話,也沒辦法啦?哈哈哈哈……”
海水:“……”
也蠻新鮮的,一般都是她讓别人無語,很少有人能把她無語住。
句翎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突然驚訝地對海水道:“你的身形有點熟悉……同學,我是不是幫你改過衣服?”
海水一愣:“是的。句老師連這種小事都記得?”
“剛開始還有點不太确定,因為你比那時候的數據瘦了一些。”句翎愛憐地歎氣,“這陣子,大家都辛苦了。”
海水隻是跟着這話點點頭,目光随意地掃過去,卻一下子集中在了句翎老師胸口的琥珀項鍊上,心頭猛地一緊。
最近使用了太多光暗雙系魔力,一些跟永遠術這種能力相關的直覺也敏銳了許多。
——她竟然在這根項鍊上,“看到”了“飛鳥”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