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現在氣不太順：“你們有人跟萬百聯系過嗎？”
那假期發出的問候、新年時的祝福，都沒有收到任何回音。
申屠真和天道乾一起搖頭，隻有樂神望猶豫了下，神情為難：“……我問了他選課的事，他的回答和上學期一樣，有集體一起的結果就通知他，沒有就随便。”
說來說去，還是沒有理會她，卻搭理了别人。
海水遭受過很多人的冷暴力，父親、母親、身邊仆人，乃至于剛剛回到海家時的海夏、中學時代瞧不起自己書呆子模樣的同窗們。她見識過不少臉色，可從認識萬百的第一天起，她就沒想過，會有這個人不搭理自己的一天。
那個夜色塵霧中熄滅煙頭的、書店拐角用力擁她入懷的、課堂上像尾巴般如影随形的、乖乖聽話走路隻先邁右腳的、活動室裡趴在地上做清潔的……
——那土地般紮實且富有她絕對信賴的人，抛棄了她。
一旦不解和幽怨到了極點，海水就有點想笑。她“呵”了一下，明明嘴角揚起，整個人卻看起來很不高興：“原來如此。”
樂神望小心地戳戳她：“小水……”
“——沒事，我早晚會問個明白。”
如果是先前的海水，遇見類似的事情，肯定是要做縮頭烏龜的。可是，從近來經曆的種種一切中，海水已經習得了不少道理。
不管是與侃公主的小别扭、還是同小樂的小風波，她都清楚地意識到：在人與人之間的情意之中，逃避是最懦弱、最可恥的。
萬百可以這樣，但她不會再如此。
海水也不會遷怒牽挂自己的友人，反過來拍拍他的肩：“别擔心，快給我們講講，這學期要怎麼選課啦？我懷疑除了你以外，誰都沒研究過。”
訓練狂魔申屠真近來隻忙了兩件事：訓練和做雪花手工。他把眼神别開，樣子顯而易見的心虛。天道乾倒是輕聲說“研究過了”，但海水裝作沒聽見。
樂神望舒了口氣，開始講起來：“學校每學年初統一進行選課，但在同年的下學期可以進行更改。我們今天主要就是做兩件事，第一，我們上學期共同輔修是魔法戰鬥學和大陸簡史，是否要延續課程？第二，每周四的選修課權限終于開啟了，每人限選兩門，我們可以在群聊和芝士報上分别看看課程推薦。”
申屠真率先提出：“魔法戰鬥學沒問題，不過，輔修課能否換一門替掉大陸簡史？經過一個學期的學習，我對八卦——我對大陸簡史，已經算得上了然在胸。”
天道乾點頭表示贊成：“我也受夠了……這是上學期我唯一沒拿到滿績點的課程，不然我不會隻拿到年級第三名。”
海水：“……”
不說她都忘了！阿斯特裡德是會進行成績排名的，但隻排優不排差，所以海水不知道自己屎一樣的答卷究竟排在什麼樣倒數的名次。
……蒼了天的，感謝排優不排差制度！須來病才是真神！
海水趕緊糊弄過去：“對對，我們不上校長的課了！八卦固然好聽，但是對我們沒成長啊，對吧？人得上進！咱們就一起換個課吧沒錯就換獸族圖鑒通識好的就這麼決定了！”
“……‘獸族圖鑒通識’？蠻新鮮的，之前好像沒開設過這門。”
說着，樂神望就調度起葉脈搜索起來。
群聊之中關于選課的讨論也異常火熱，不少人都對這門新輔修十分好奇。
畢竟，人類對獸族研究不算深，縱然有獸族相關的選修課，講解程度也大都淺嘗辄止。由此，阿斯特裡德建校以來，還沒有設置過與獸族強相關的輔修課程。
天道乾首先找到了選課系統對這門課程的介紹，随手轉發到群聊中：“應當今阿斯特裡德學生需求及人類需要，《獸族通識圖鑒》對金色大陸浩繁豐沛的數百種獸族及其社群形态進行研究性的梳理、闡發，再呈現以學生易接納的課程形式。本課程以新學術高度、新視野廣度、新呈現角度面向學生，在潤物無聲中拓寬認知邊界、赓續人類文明。”
海水：“……”
媽呀，好長一串絮絮叨叨的東西，給她哈欠都聽出來了！困得冒淚花。
她問小樂：“有沒有人能聽懂的解釋？”
“——有！有校長寄語和教師寄語。”樂神望念出來，“校長寄語：喜歡獸族或讨厭，都可以來瞧瞧看。教師寄語——還蠻有意思的，叫：‘人類不總是做得對的，獸族當然也不都是邪惡’。”
這句教師寄語，海水越聽越覺得耳熟。結合教師本人，她終于想起來：蒼了天，那是她說給過老鷹大叔的！
于此同時，她也聽見樂神望的一聲驚叫：“任課教師是……‘枭城’？！！”
“啊，這就是我想讓咱們選的原因……”海水忸怩，“因為老鷹大叔要保護我嘛，所以校長就同意他進學校來了，條件就是要他來教這門課。”
申屠真眉頭緊鎖：“……可枭族長是貨真價值的獸人！如此，不冒險麼？”
海水心想，當然冒險了，但這樣總比枭城在校外急得火燒眉毛，然後硬闖阿斯特裡德、再被防禦系統活活打死好吧？
這種诋毀枭城一根筋犯軸的話，她倒不會講給他們聽，隻是說：“肯定有風險，但我們也别替人家操心了？我給你們推薦這門的理由是，我跟枭城有點交情，這門課他肯定會給我們高分。以及，我們總歸是要實戰上戰場的，知己知彼也很重要。就拿兀鹫來舉例子，我們隻有先了解兀鹫，才能去了解屍鹫吧？不然豈不是還沒學會走，就要開始跑了……”
海水說得冠冕堂皇，心裡想的卻是：嘿嘿，高分！不挂科！又能走後門混一門課了，到時候說不定上都不用上，直接就躺在宿舍睡大覺……
申屠真卻觀察到了些不同。以往，一旦涉及什麼戰争和人類的大事件，海水總是裝得事不關己，斷然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可現在，她已然在言之鑿鑿地講，我們總歸是要實戰上戰場的。
——那個令她不自覺創傷應激的、那個以她自己性命為代價拯救過無數生命的、那個她本可以逃避下去不再面對的，殘酷而血淋淋的戰場，她仍然會為之付出、一往無前。
申屠真的視線又開始模糊起來，聽覺也更加敏銳，甚至連自己加快的心跳和呼吸都如驚雷狂風。
天道乾突然出聲：“——我同意。”
他對枭城的感情比較複雜，一方面，他很感激男人沒有戳穿自己自殘手臂一事、沒有讓海水發現；可另一方面，對方對海水的關心又似乎過了頭，可不隻是“有點交情”。天道乾甚至懷疑，枭城此次進入阿斯特裡德，與海水脫不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