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盛瑤醒來的時候小機器人已經為她擺好了早餐，都是些壓縮餅幹，保質期已經模糊不清了，不過應當是吃不死人。

“想下去看看那些孩子嗎？”林烨心情似乎不錯，語氣裡中帶了些笑意。

盛瑤這想起昨天自己腦袋一熱按下的按鈕，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我……應該不會把那所有的胚胎都激活了吧？”

“當然不會。”林烨笑了一下，“第一批隻有十個，等他們大一些了我們可以再激活。”

“十個？！”

盛瑤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她一閉眼，仿佛就能聽見了十個小孩兒在她的腳邊，拉着她的褲腳，哭着喊着叫她“媽媽，媽媽。”

“你冷嗎？”林烨感知到她似乎抖了一下，貼心地說道，“早上的溫度确實比較低，你帶個毯子，下面隻會更冷。”

“不是冷。”盛瑤撓了撓腦袋，“我覺得…我一個人，應該帶不來這麼多孩子。”

“不用你帶，機器人會接管全部的。”林烨替她操縱了電梯，“先前我已經派機器人出去收集物資了，那些物資夠你們在大廈裡生活幾十年了，教育的問題你也不用擔心，腦倉裡還有像丁老師那種專業教師，他們也可以連接腦機。”

“那還要我幹嘛？你不能等全部都恢複好了再叫我嗎？”盛瑤不解。

“孩子們的成長還是需要一些人文關懷的。”

好吧，她也不是全無用處，她還可以給他們上上體育課。

盛瑤下到地下，十個胚胎已經被從冰庫中取出，放到了培育倉中。

培育倉的下方還有他們的基因信息——那是機械人們留下的。

“每一個都是我精心挑的哦，他們都會乖乖的，不會煩你的。”林烨的語氣還有點驕傲，“我最喜歡最右邊的那個。”

盛瑤疑惑，她蹲下身去看她的信息，她父母雙方的基因追溯全都來自她們腳下的這座城市，預測的長相中也能看出未來會是個美人坯子。

林烨興緻勃勃：“給她起個名字吧。”

盛瑤頓時明白了林烨的意思，她的目光沉了一秒，但是沒有反對，“你有好的建議嗎？和你姓？”

她對姓什麼倒是不太在意，反正她也是孤兒，她的親爹是不是真的姓盛都很難說。

林烨對這個孩子明顯有所期待，她不想掃了他的興。

林烨：“叫盛夏吧，怎麼樣？”

盛瑤沉默了，她以為他念的書多，會起一個更有文化的名字。

“不好嗎？”林烨見盛瑤半天沒有反應，有點急了，“盛夏多好，一年之中萬物最蓬勃，最燦爛的生活。”

“好好好，就叫盛夏。”盛瑤無奈，拿起旁邊的顯示牌看了起來，“還有本地人嗎？黃種的也行。”

在盛瑤同意的一瞬間，小女孩兒電子銘牌上原先密密麻麻的基因信息全都不見了，隻剩下了大大的“盛夏”二字。

林烨很高興：“沒了，就這一個。還要考慮到後續繁衍過程中相近基因可能會出現基因病問題，和根據長相不同的抱團問題，所以我幹脆全部打亂了。”

除了盛夏，其他的都是他輸入條件後用程序随機挑選的，他要處理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沒時間上心這個。

林烨對所謂複興人類的大計倒是沒有太過上心，如果不是盛瑤的吩咐，他或許隻會考慮讓她未來如何過得更舒服一點，讓自己能陪着她更久一點。

“所以你讓我來，就是看這個小女孩兒？”盛瑤接過機器人送來的熱水，“我突然反應過來，這都一百多年了你居然還可以操縱着育仙的系統。”

“因為我很好用。”林烨笑得有些得意，就連腦機上的呼吸燈開始加速閃爍，“我隻是一顆數據大腦，對機械人也沒有威脅。他們察覺到自己好像少了些什麼，還以為是腦倉中的數據沒有分析完全，所以一直在維護我的系統。”

林烨一般都在休眠狀态，但機械人對他都很尊敬。他們按照他的要求保留了育仙大廈的一切，還将胚胎凍在了育仙的樓下，方便他可以随時采集數據。

盛瑤隻是随口一問，她對這些倒不是真的很感興趣，她看了一眼時間，“餓了，有吃的嗎？下午想出去逛逛。”

“今天天陰，還挺冷的，你想試試火鍋嘛？後面冷庫裡有火鍋底料，還有一些速凍丸子。”

盛瑤想起了早上的壓縮餅幹，有些警惕，“過期了嗎？”

林烨尴尬地笑，“放進冷庫的時候還沒有。”

盛瑤也笑了，她竟然感到由衷的放松。

他會一直陪着她，也會盡她所能為她排除一切困難。

盛瑤問過了，城市裡的物資還算充足，林烨也已經在大樓的後面開墾了荒地。現有的東西足夠堅持到她離世，剩下的路，就看那些孩子們自己的了。

她走進冷庫，看到了那些胚胎後堆着的成山的速凍食品，有點苦笑不得，“這些東西是該放在這裡的嗎？”

林烨理直氣壯地回應道，“那這是特殊時期嘛，放在冰箱裡還多浪費一份電。”

“我不是這個意思。”盛瑤彎腰蹲在地上，開始給那些食品分類，“你至少要把東西放好啊，過期的沒過期的，肉類和其他的東西也要分開。”

林烨沒說話，但是盛瑤瞥見他呼吸燈閃爍的頻率又開始加快——他還挺開心的。

他還想聽盛瑤再罵他幾句，但又注意到她的手已經被凍得微微發紫，說道，“你先選了你要的去食堂吧，我回頭讓機器人來整理”

盛瑤沒反對，她随手拿了幾包離開了地下。

食堂在三樓，林烨知道她一個人吃不了太多，早早地不知道從哪兒準備好了一個小小的電煮鍋，放在了食堂的入門處。

今天的天氣不太好，烏雲密布，整個食堂都黑黢黢的。

盛瑤挑了一處靠窗帶插座的位置，将東西下鍋後，好奇地打量窗外：

或許是沒有了人類這個煩人物種的存在，外面的樹長得都很高，也很自由，它們放肆地在這片大地舒展着身肢，就如同幾萬年前一樣。

盛瑤還看到了樹上有一隻小動物，那看起來像是一隻松鼠，在樹上窸窸窣窣地啃食着什麼，她站起身子，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那松鼠在和她對視的一瞬間就被吓得落荒而逃。

盛瑤興緻缺缺，回來繼續攪和着她的火鍋。

"你有沒有覺得，食堂裡太黑了？"盛瑤的目光剛從窗外轉了回來，一時還有些不太适應，才反應過來是食堂太黑了。

“抱歉，是我沒考慮到。”林烨摳摳搜搜地打開了盛瑤頭頂正上方的吊燈。

一個吊燈，在偌大的食堂裡約等于無。

盛瑤不解，“你一個隻要在家呆着，就要把全部燈都打開的人怎麼變得這麼小氣，怎麼，是付不起電費嗎？”

說完這話的一瞬間，盛瑤愣住了，林烨也愣住了。

“……你想起來？”林烨小心翼翼地問道，他從前确實喜歡開燈，盛瑤沒少因為這事罵過他，但他很難改掉。

那是他從小的習慣——他的外公外婆節儉，但眼神又不太好，他隻能說自己怕黑，将家裡的燈全都開着。

“沒有。”

這毛病林烨在副本裡都還有，盛瑤驚訝的不是這個，“我們的電，還能用多久？”

“……”

林烨沒敢說話，他突然意識到，盛瑤竟然這麼敏銳。

怪不得周成曾說要主動給她賣點破綻，不然她遲早都能發現真相。

盛瑤見他半天不敢說話，笑了，她知道自己又猜中了。

昨天從冰棺中醒來時周圍就是黑黢黢的，一路上的燈都是林烨替她亮的，他甚至不願意為她多點一盞燈——這太不像他的風格了。

盛瑤索性換了一個更加直白的問法，“你還能陪我多久？”

林烨繼續沉默。

盛瑤急了，“你不會連他們出生都等不到吧？！”

“……那倒沒有。”林烨緩緩開口，“腦倉會盡量堅持到第一批孩子成年，接受完最基本義務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