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瑤一拍桌子，聲音也不自覺地高了起來，“盡量？什麼叫盡量？”
她的聲音在空蕩蕩地食堂内反複回蕩，這是第一次對這個世界隻剩下她一人這句話有了實感。
“……原先的發電機壞了大半，現在隻剩下倆個了。”林烨的聲音越說越小，他不敢觀察盛瑤的表情，“我不知道它們還能堅持多久，但我會陪你至少五年，五年後……我可能會選擇休眠。”
他得盡可能的節約用電，才能保證後續的生存教育都不出問題。
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力感再次湧上了盛瑤的心頭，但這是她第一次後悔，後悔認識林烨這個混蛋！
盛瑤氣得牙癢癢，她根本聽不進去林烨的話，她現在隻想将林烨，将整合腦倉，甚至整個育仙大廈都砸個稀巴爛。
反正也隻剩下了她一個，反正她也不想活了，大家全都同歸于盡就好了。
她将腦機狠狠扔下，想要将它直接踩癟。
但她最終還是沒舍得。
她歎了口氣，忍住了自己想要出走的沖動，隻是平靜地坐回凳子上，撿起腦機，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又重新帶上。
“有補救的方法嗎？我可以學習如何去修。”
盛瑤的語氣聽不出起伏，但林烨但是覺得揪心的難受。
他甯願盛瑤将腦機踩碎，将心裡的所有不滿發洩出來，也不希望她這樣平靜的接受現實，尋找解決的方法。
但她什麼都沒說，她隻是問，還能修嗎。
她被反反複複戲弄過太多次了，如今的她，已經徹底沒了脾氣。
林烨：“……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可以關閉腦倉和冷庫，那樣或許會有些孤獨，但我會陪你到最後。”
計劃是盛瑤提出了，她當然有權利随時喊停。
他不會勉強她，他甚至還會替她高興——這樣他就可以動用全部資源讓她過得更舒服些，而不是讓她隻能吃這些過了期的丸子。
盛瑤沒有理他，隻是又重複了一遍，“我在問你能不能修。”
“不能，是内部的零件壞了。這幾個發電機很大，是專門為冷庫和培育倉準備的，其他地方很難找到那種零件。”
林烨當然不是沒想過方法，但是，隻有大型城市才配擁有這種設備，零件當然沒有那麼好找。
盛瑤疑惑：“其他地方呢？這個培育倉應該不隻有咱們這裡有吧？”
“……”林烨又沉默了。
盛瑤知道自己想對了方向，“你别告訴我全世界的自然人都從育仙出生？我不相信其他地方沒有他們的桃花源。”
“有。但最近的在一千公裡以外，那裡是原先的A市，有一座更大型的培育倉。但是……”
林烨話鋒一轉，“那裡太遠了，如今外面很多地方和野外沒什麼區别，就算是開車也很不安全。而且我不能保證那裡的發電機還能正常工作。”
他不知道那裡如今的情況如何，但可以預見的是，這一路一定十分艱辛。
他說的這些盛瑤都沒聽進去，她隻問了一句，“你在那裡還有信号嗎？”
林烨明白了她的決定，歎了口氣，“我的信号來自衛星。”
盛瑤點頭，“那你準備東西吧，我們明天一早出發。”
一千多公裡……
不眠不休開車的話應該隻要一倆天，就算路上再困難，來回應該也用不到一個月。
距離第一批孩子出生還早，如果A市不行，她或許還可以去别處看看。
反正現在整個地球都是她的，她想去哪就去哪。
“太危險了，那裡……”林烨還是想勸她放棄這個想法。
盛瑤威脅道：“你再多嘴就不帶你了。”
林烨閉了嘴，氣鼓鼓地盯着盛瑤，但是不敢再說了。
他終于明白她當初為何要執意再添加一個原始森林的副本了，或許在那時，她就已經料到了自己會有今日這個決定。
“生活用品可以少帶一點，沿途的路上應該都有。”盛瑤吃着早就煮得軟爛的丸子，下令道，“帶些槍，還有防身的匕首。”
林烨有點生氣，就連腦機上的呼吸燈也不閃了，隻是臭着臉，操縱着小機器人去為她準備路上可能用到的物資。
……
夜晚，盛瑤爬到了育仙的樓頂，開了一瓶剛剛從冷庫中拿出的果酒，看着茫茫星空。
“你說那裡還會有人嗎？”盛瑤問道。
林烨還在氣頭上，沒好氣地解釋道，“應該沒有了，機械人早年對自然人趕盡殺絕，你這種情況太少了。”
盛瑤點點頭，喝了口酒，像沒聽見似的喃喃，“要是有個帥哥就好了。”
“然後呢？！”
林烨快要氣瘋了，他把腦機的聲音調得很大，對着盛瑤的耳邊喊道，“人類生死存亡的時刻，你居然還想着帥哥！你要幹嘛，談戀愛嗎？！！！”
“談戀愛怎麼了？”
盛瑤嫌他的聲音太過炸耳，把眼鏡拿了下來，在手裡随意的把玩着，“到時候，我和他就是新時代的亞當和夏娃。”
“你——”
林烨在腦機裡無能狂怒，他操縱着最近的小機器人猛地撞向盛瑤，“我們這麼多胚胎都養不過來，你們不準當什麼狗屁的亞當夏娃，聽見沒有！”
“哎喲喂——”盛瑤拎起屁股後面的小機器人，笑彎了腰，“怎麼了？你之前不還想讓我當什麼女娲？”
他當時表現的太像邪惡boss了，和現在這個隻會用機器人偷襲人屁股的小腦機一點都不一樣。
林烨沒說話，過了半晌，他才覺得自己剛剛表現的似乎太過小氣，哼哼唧唧地說道，“你……到時候記得把腦機摘下來。”
眼不見心不煩，他能要求的也隻有這些了。
“什麼？”
“如果那裡真有男的，你們……交流的時候，記得把腦機摘下來。”
盛瑤沒有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了聲，故意逗他，“當然，哪有人睡覺不摘眼鏡的。”
林烨好不容易做好的心裡建設再一次被盛瑤輕而易舉地摧毀了。
他發出尖銳爆鳴，“你們還要睡覺？！！”
“那你說的交流是什麼意思？”盛瑤不解，“你談戀愛隻靠嘴說嗎？”
林烨沒有說話，隻是一味冷哼。
夜風撫在盛瑤的臉上，她喝了小酒，暈暈乎乎地躺在搖椅上。
倆個人許久都沒有說話，直到盛瑤快要睡着，她才聽見了林烨的聲音。
“我和盛夏都在這裡，你要回來。”
“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