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嬌見了,便将抿着的唇彎起,認真道了一句謝,贊了一句幹淨。
原本她以為沈陸離出身世家,應當是個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才是,不想也能将這碗碟洗得利落幹淨,且态度良好認真。
這對比起連洗個碗都要偷懶的小夏子,容嬌就想起江尚宮同自己說過的話:能認真做好事情的人,比會說甜言蜜語的人要可靠許多。你若以後能出宮選擇夫婿,定然要選能做實事的。
想到這兒,容嬌便是一頓,又啐了自己一口:什麼擇夫婿,怎麼偏生想起這話。
沈陸離則是一直噙着一抹淺笑,用目光籠着容嬌。
忽地,外頭傳來宮裡打更宦官的打更聲。
人往往都是愛戀美好的一切。
當感受到嘴裡酸甜的回味漸漸淡去的時候,沈陸離的心就微微沉了下來。
到現在,打更聲響,夜色漸沉,他是該時候回去了。
身為新帝,沈陸離絕對不能夜不歸紫宸殿,給馮太後發難的機會。
然,沈陸離此刻很貪戀這種自在舒适的感覺。
沈陸離瞧着容嬌,就不由自主地帶上笑意,心裡頭卻在煩惱着。
他應了容嬌那句“路侍衛”,又答應了容嬌要來品嘗,往後既要守約,又不能以皇帝的身份見容嬌。
一來,沈陸離不願容嬌從此畏懼、遠離自己;二來,如今沈陸離親政,他已經和馮太後隐隐呈現對峙之勢,若是用皇帝的身份親近容嬌,恐怕會将容嬌卷入馮太後的算計。
容嬌無辜純真,沈陸離是萬萬不會讓容嬌卷入些腌臜事情之中。
若要以後再見容嬌,便隻能沿用路侍衛的身份,在這樣夜班人少的時候見面,還不能叫馮太後的人知曉。
不過,縱然有些困難,也不是沒有實現的可能。
沈陸離不由斂目,在心頭盤算着:過不了幾天,馮太後便會被迫離宮一段時間,少則兩三月,多則半年,自己有把握趁此機會清理掉馮太後在後宮中的大半人手。
緻于路侍衛這個身份……
沈陸離輕輕挑了挑眉:路蕤那臭小子,不知道還記不記得做他伴讀、一起去上書房的那幾年感情。
想好了應對的方法,沈陸離低頭看向容嬌,溫聲解釋道:“外頭打更了,時辰也不早了,我要回侍衛隊裡頭了,不然恐怕生了亂子。”
容嬌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你雖然還未正式入職,但到底是新上任的侍衛班領,若是回去晚了,恐怕有人借此挑事了。”
沈陸離聽了這話,不免有所疑問。
“哼,後宮裡這樣讨人嫌的人多了去了。”容嬌想起今晚格外讨嫌的采月,下意識地撇了撇嘴,随後又催促沈陸離快些回到崗位,生怕他也碰見一個這樣的共事。
“陸離,你不要忘記來幫我嘗一嘗菜肴呀。”将沈陸離推到禦膳房的門口,容嬌眨了眨眼,到底還是加了這一句話。
“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忘記的。”沈陸離便笑了起來,疏離的五官有如春風化雪一般柔和了下來:“那我走了,外頭冷,你不必送了,早些去歇息。”
“回見,容嬌。”沈陸離輕抵着門闆,淺色的瞳仁倒映着容嬌仰起的面。
容嬌的嘴角再次漾起璇兒:“回見,陸離。”
說罷,容嬌還是補充了一句:“下回我值夜班正是五天後。”
沈陸離低低笑了一聲,向容嬌點了點頭,便将門合上,防止冷風灌進屋子裡面,這才緩緩離開。
一轉身,便有撲面的寒風呼來,叫沈陸離原先發燙的面啊、心啊,都微微冷了一瞬。
已經打過了更,宮裡頭便熄了僻靜的處的燈燭,整個皇宮看上去便暗沉了不少。
行至轉角處的時候,禦膳房中的燈燭忽地亮起,從距離沈陸離最近的窗子中傾瀉出來。
沈陸離轉頭望去,便看見窗前那一道窈窕的身影,手持燭台。
容嬌為他照亮了前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