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蕭淩恒第一次把從前傳說中“狐狸精”的謠言給做實了。
“前些日子你喂我吃藥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任久言皺眉:“今晨還說這藥不苦,怎的突然耍起小孩子脾氣了?”
“今晨是今晨,此刻突然就苦了。”蕭淩恒眨眨眼,“我現在傷得重,你得哄我。”
任久言挑眉:“怎麼哄?”
蕭淩恒嘴角一勾,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唇:“用這裡喂我。”
任久言耳根一熱,闆着臉道:“愛喝不喝。”
“唔,”蕭淩恒突然悶哼一聲,捂着左肩皺眉,“疼…”
任久言立刻放下藥碗,伸手去掀他的衣襟:“我看看是不是傷口裂——”
話沒說完,手腕就被蕭淩恒一把扣住。
這人哪還有半點痛苦的樣子,眼裡全是得逞的笑意:“騙你的,就想讓你碰我。”
他懶洋洋地伸出一根手指,勾住任久言的腰帶輕輕拉扯,像隻餍足的貓兒在逗弄自己的獵物,“不用嘴喂我也行,或者……”
“或者什麼?”任久言抓起腰間那隻作亂的手往棉被上一放。
“或者你再幫我換換藥,”蕭淩恒拽了拽任久言的袖子,“一天兩次不夠的。”
任久言看着蕭淩恒肩頭上的紗布,他想起幾月前自己重傷時,這人可是一絲不苟,從沒有這般無賴。
随即,無奈地歎了口氣,認命般的伸手。
從前怎麼沒發現蕭淩恒這麼會委屈愛粘人?
但無賴又如何?偏生這人重傷未愈,蒼白的臉色做不得假,倒叫人狠不下心拆穿。
陽光落在他微亂的烏發上,整個人像是籠了層柔光,連求關注都帶着幾分惹人憐愛的狡黠。
任久言的手在衣襟上翻來翻去,就是不肯扒開,蕭淩恒委屈巴巴黏黏糊糊的叽歪道:“之前我給你換藥時,可是連——”
“好好好,别說了,”任久言一把掀開他衣襟,動作看似粗暴,下手卻極輕。
紗布下的傷口雖然煞人可怖,可藥膏仍舊是厚厚的敷在上面,并沒有被吸收完。
“騙子。”任久言剛要縮手,卻被蕭淩恒趁機握住手腕。
“可是我有點疼嘛...”蕭淩恒拇指摩挲着他腕内側的脈搏,“久言給吹吹就不疼了。”
任久言氣得想笑,但榻上這人眼中藏着的嬌嗔,變着法子讨親近的模樣又騷撓着他的心窩。
還未來得及做動作,隻見蕭淩恒又放軟了身子往枕上陷得更深,喉結滾動着發出聲輕哼,扭扭捏捏的耍着賴皮,哼哼唧唧的求安撫。
“...幼稚……”任久言低頭對着傷口輕輕吹了吹,擡眼時正撞上蕭淩恒亮得出奇的目光,嘴角還噙着抹得逞的笑,活像隻偷到腥的狐狸,明知故犯地晃着尾巴尖兒。
蕭淩恒勾引人的鬼點子是用也用不完,他又突然拉起任久言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這兒也疼,久言幫我揉揉好不好?”
任久言抽回手,冷着臉端起藥碗:“你再鬧,我就讓韓遠兮來伺候你。”
“别。”蕭淩恒立刻老實了,乖乖張嘴喝藥,可眼睛還黏在任久言臉上,“那你晚一些得親手給我換藥。”
任久言沒應聲,隻是喂藥的動作又輕了幾分。
窗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根本來不及反應,緊接着楚世安就匆匆推門而入。
任久言猛地直起身,耳根通紅。
“楚兄?”蕭淩恒則慢悠悠拉好衣襟,笑得肆意,“什麼事急成這樣?連門都不敲了。”
“你醒了?”楚世安大步走到榻前,官服下擺沾着趕路時的塵土,“醒的正好,陛下今晨下旨命我拿了左金吾衛将軍齊天寒,但咱們都看走眼了,”
他頓了頓,“這人當真是塊硬骨頭,死扛着不招。”
蕭淩恒笑意微斂,手指無意識地摩挲着被角:“齊天寒?是他要殺我?”他看向任久言,“久言,你不是說還沒查清楚嗎?”語氣裡帶着幾分刻意的不滿。
任久言眉心微蹙,将藥碗往案幾上一擱,藥汁在碗沿晃了晃:“專心養你的傷,其餘的事你此刻不該操心。”
語氣生硬,卻伸手替蕭淩恒掖了掖被角。
蕭淩恒趁機捉住他的手腕,拇指在腕骨上輕輕一蹭,鼓了鼓腮幫子,說道:“騙人精。”
任久言抽回手,别過臉去,卻也沒再說什麼。
楚世安看着兩人之間湧動的暗流,突然覺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他幹咳一聲:“那個…要不我先——”
“坐下說。”蕭淩恒正色着拍了拍榻邊打斷道,絲毫沒有方才撒嬌耍賴的模樣,“從頭到尾,一字不落。”
楚世安硬着頭皮講述着這兩日的事情經過,他一面頂着任久言時不時飛來的眼神,一面又扛着蕭淩恒目光如炬的追問。
這可太難為人了,此刻就連平日最拿手的案情分析他都說得磕磕絆絆。
這絕對是楚世安這輩子最艱難的述職,比禦前述職都難,既要讓蕭淩恒了解實情,又得防着邊上那位祖宗生悶氣。
說到最後,他甚至都産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重傷蕭淩恒和宰了陸中丞這兩件事都是他幹的一樣。
“大概……”楚世安輕輕深呼吸一口,“大概就是這麼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