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皇上禦駕親征的儀仗在京城綿延開來，百姓為盛年天子的出征而氣勢高漲，皇宮裡太後領着後宮一衆妃嫔遠遠相送皇上。皇上脫去了黑色的朝服換上了嶄新的铠甲，身胯駿馬。所有的臣民期待着天子帶來永世的太平，三呼萬歲。

皇上在馬上遠遠的看着後宮的人，貼身的香囊裡放着一封信，信裡隻有短短一句，“盼君回！”在信封落款處寫着“鴛鴦織就欲雙飛”。皇上緊了緊铠甲，心下想，“等我，許你太平盛世！”

皇上走了，後宮便如被抽去了希望。等候皇上原本為妃嫔生活中最為重要的事，皇上突然走了，大家反而不知道如何打發日子。大家開始把在閨中的喜好重拾，而文妃便就是經常帶着善長公主去太後處請安。李綿思空閑下來，便跟馮如一心的研究膳食調養，得空給孩子縫制衣物。

“姐姐，咱們這樣，倒叫我想起了小時候的樣子。”馮如對李綿思說道。

“是啊，那時候便是這樣，我們倆一塊，一起學做女紅，你呢，總是耐不住性子，要去廚房悄悄的拿些點心來。”李綿思想起以往的無憂歲月，也倍感向往。

“可不是麼，我還記得有一次，剛剛從廚房拿了點心出來，就聽見背後有人說，‘如兒！像什麼樣，簡直是放肆’，我聽着像父親的聲音，吓得我趕緊認錯，說，‘爹爹，我錯了，以後不會了。’半天背後沒動靜，我轉過身去，卻看見哥哥站在那裡偷笑。原來是哥哥學父親的樣子吓我呢。”馮如想起往事，也不禁笑了起來。

李綿思也跟着笑了起來，“那時候，咱們才十來歲吧，想起來，好像很久之前的事，又好像是在眼前的事。”

“進宮後的日子過的慢了。在母家的時候，老想着什麼時候能長大，長大了就可以成家了。”馮如先是笑了一下，然後又說，“可這成了家，才知道還是母家好。”

“妹妹可是又想家了？”

“想家？我也不清楚，可能想的是想要有一個家吧。咱們身在天家。夫君不是我一個人的，我要與人分，與好多人分。而且他先是皇上，再是夫君，我不過是妾室而已。”馮如說道此處想起李綿思也是一樣的處境，便說，“我不是說姐姐，姐姐與我是不一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的，你說的是實情。咱們小時候想的是嫁與一個夫君，一世便與他一起。就算會有兩三個妾侍，咱們也是與他拜天地的正妻。”

“我原本就知道皇上不是一個人的皇上，到了宮裡，我是要當一輩子的妃子的，可隻要皇上心裡有我，便就夠了。可眼下，皇上的心飄忽不定，恩寵難固，其他妃嫔又咄咄逼人。可總算是知道了後宮的艱難。外人瞧着我們永遠都是光鮮亮麗的樣子，還有許多人同我們當年一樣，對進宮充滿期許。可真正進來後，才知道外面的可貴。”

“如兒，你長大了，你之前從不說這些的。”李綿思聽着馮如如此說，便知道上次的痛楚給她留下了多麼深刻的印記，無憂無慮的性子也多了這許多憂愁。

“再不長大在這深宮裡活不下去了，姐姐，到處有看不見的艱險呢。”

“我一直都希望在宮裡咱們兩都能有一世平安。”

“現在皇上走了，我反而覺得輕松了。感覺總算可以靜下心來想想，想一些以前都想不透的事。”

“要是想不透那便不想也是可以的，糊塗一世才是好福氣。”

“真的可以不用想麼，可那些總也揮之不去的念頭要怎麼消除呢？”

“什麼念頭？”

“沒什麼，我随意問問。總不過是如何把日子過下去之類的。”

一時間，兩人都覺得有些壓抑，便都認真做起了孩子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