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謝府後門隻兩盞微弱竹燈,風将其吹得搖搖晃晃。
謝珏在一邊警惕地左顧右盼,深怕暗中還藏着猛獸。
謝阿寶伸手扣響木門,門吱呀一聲竟然開了,他疑惑道:“怎麼沒鎖門?”
不顧其他,兩人趕忙進了院子。
不知為何,往日後院必定有護衛看守,但今日院裡寂靜得像是沒有住人。
烏雲遮住了月亮,眼前倏然一片漆黑,謝阿寶連忙在門邊點起燈籠。
兩人輕聲快步,穿過昏暗的祠堂院子。
“站住。”
祠堂穿來低沉嚴肅的聲音,謝珏臉上一僵,轉身就往回跑。
隻見方才還沒個人影的小巷此刻堵滿了人。
“你還想去哪兒?”
昏暗祠堂裡一個高大人影背對着他,不等他說話繼續開口。
“滾進來。”
謝珏輕輕歎了口氣,進了祠堂後恭恭敬敬道:“父親。”
“跪下。”
謝珏一聽面上沒有神色變化,直直走向蒲團撩起衣角便果斷跪在其上。
那人立于前方點香,看都不看一眼自己的兒子,肅聲道:“你可知罪?”
謝珏挺直着身子,看向那人偉岸背影,“兒子不知犯了什麼罪。”
“不知?”謝枭插上香轉過身,鷹似的雙眸隐在陰暗中,射出陣陣銳光。
“你整日在勾欄瓦舍招貓逗狗我不管,但今日你竟去招惹犯事。”
謝珏不屑笑道:“今日是我遇襲,你作為父親便這般追責我,還說是我犯事。”
“哼,遇襲。”謝枭諷刺冷笑,“你真當我不知道你那些勾當?”
“豪爽是從我身邊調給你的,你覺得派出去的那些人不認得他?”
謝珏低下頭,眸光閃爍,“我隻是想幫父親分憂。”
“簡直胡鬧!你真以為自己有通天的本事了?那朱家在此隐藏多年,就憑你一點唱戲耍腔就會露出馬腳?”
謝珏氣不過道:“如何露得馬腳,朱家開此酒樓為的不就是洗清穢錢,你大可借此由頭去查他!”
“查?你當這是兒戲?今日之舉你早已打草驚蛇!”
謝珏一聽心中驚吓,他立馬擡起滿眼不可置信,“怎麼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什麼?你是覺得朱縣尉背後之人容你在酒樓逗留這麼些日子,暗中卻不派人盯着你?”
“你隻知道螳螂捕蟬,又可知黃雀在後?”
謝枭氣急了,用力拿起桌上一張信箋就往謝珏臉上甩,“他們将豪爽引到了樹林便給我來信!你自己看!”
謝珏立馬打開信箋,上面隻寫了一句話。
西處密林有謝郎之友,林中有匪,大人還請将其接回,免生事端。
“你還是好好當你的纨绔子吧!休要自作聰明盡給我添亂!這幾日你就在祠堂跪着!”
“沒我的允許誰也不準放他出來!”
謝珏攢緊信箋,身後的門緩緩關閉,他頓時卸了身子,彎下腰抿着唇眼中不甘。
屋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一夜無眠。
清晨更深露重,湖邊起了白霧,厚雲中灑下一兩束微弱曦光。
陶樂輕手輕腳推開陶家院門,見陶真睡得正熟,她輕聲推開衣櫃見裡面放了個粉白銀蓮花冠以及花钗。
再過些時日便是炊熟之日,家中若有滿十五的女郎皆會在此日為其舉行及笄禮,這應當是給陶真準備的。
陶樂當初什麼都沒有,沒想到娘這次這麼大方,花錢為其打了一套首飾。
“你做什麼?!”
身後傳來陶真的聲音,她見陶樂看向冠钗,臉色警惕地說道:“這是我娘給我買的。”
陶樂回頭見其神色不愉便覺着可笑,“你防着我做什麼,我又不會偷你的東西。”
陶真變了臉色,走過來将陶樂推開,将頭冠往裡挪了挪遮了個嚴實。
陶樂一見更樂了,調笑道:“你怕我偷便藏好些,哪兒有在我眼皮子底下藏的?”
“誰防着你了!我...我隻是怕陶瞻那個混頭給我翻出來了!”
陶樂撇了撇嘴,抱着衣服轉過身,飄飄然地說了句,“他才不像你呢。”
沒想到陶真居然不回嘴,真是難得。
換好衣服後陶樂便去找爹爹一同賣酒,眼看着就快到正午了。
父女二人坐在路邊面攤上嗦面,聽着食客談八卦。
“範家大郎要走了吧。”
“還有半個時辰呢。”
“哎喲,我們縣裡要出會元咯。”
“出什麼會元啊,這都是第二回了。”
“人家可是謝元,你家兒子都雙二十了,舉人都沒中呢。”
“嘿!你個老東西,别哪壺不開提哪壺!”
陶樂耳朵一直聽着,碗裡的面一動不動,感覺如坐針氈渾身刺撓,慢慢得坐不住了找個借口說要回家一趟。
沖到房裡翻箱倒櫃找東西,陶真突然冒了出來。
“你找什麼?!”
陶樂沒空搭理,翻出壓箱底的一個小盒子,打開裡面是一個繡得略微精緻的梨花鹦鹉錦囊。
陶真像是松了口氣,尖着嗓子嘲笑道:“繡的個破袋子你還當稀罕寶貝放着呢,賣都賣不了二文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