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魔勃然大怒。
長舌卷出幾塊方才吞噬的人骨,被魔氣攀附、浸透。黏稠黑霧狀若觸手,瞬間将殘肢粘合。
它咆哮着朝攻擊它的人抓去。
謝淮嶼足尖輕點,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下一秒于背後黑氣中浮現,旋身橫砍,骨魔被攔腰斬斷,卻很快生出新的骨頭連接。
骨魔吞了這麼多人,體内早已積攢許多餘骨,隻要沒有耗盡,身軀就能一直修補。
雲芙藏在陸不休身旁,急得團團轉。謝淮嶼能行嗎?要不她别裝了直接去幫他吧?
然不等她出手,寒風突然拂面。
謝淮嶼再次動作,連續揮斬數劍。
這次的劍光攜着徹骨冰霜,在擊碎骨魔的同時迅速将其凍結,讓骨魔無法進行修複。
煦陽鋪陳,毫不吝啬将溫暖灑向人間。光暈在葉間跳動,蕩漾了空氣中氤氲的柔和花香。
一如每個春日。
這片天地卻下起了雪。
刀光劍影間,雪花落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将世間一切凍結。眼底隻剩漫無邊際的白,讓人恍惚産生自己正孤身立于積雪山崖的錯覺。
這就是謝淮嶼的凜蕪劍意——
極緻的寒冬。
骨魔無法動作,徒留面部掙紮。
冰雪消融前,凜蕪劍直直刺入魔氣最濃郁處,手腕輕抖,魔心破碎。骨魔頃刻失去生機,化作齑粉,被劍風抹淨。
收劍入鞘,風雪止息。
雲芙還有些沒回過神,怔怔望着他走過來。
好強的劍意,她想。
他們在村子裡搜尋,在一戶人家的地窖找到了二三十個幸存者,多是些老人、婦女和孩子,被保護着在這裡。
整個村子裡的村民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無法反抗強大的魔,能做到的唯有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因恐懼發出聲音,暴露這群最後的幸存者。
聽到陸不休說骨魔被除去後,他們才敢小聲啜泣。幾名老者顫顫巍巍向他們躬身,不住地說“多謝仙君,多謝仙君。”
離開前,陸不休給了他們一袋靈石,讓他們換成銀錢用。
他們沒有推脫。重建家園需要這筆錢,孩子們也需要吃東西。
雲芙回頭望。
村民們已經振作精神。老人在田地裡插秧,成年人将地上的斷木殘垣收拾幹淨,搭起新屋。小孩子們就蹲在一旁,稚嫩的小手埋下一顆又一顆種子,盼望來年能夠看到一片花海。
這個世間是不公平的,可是總有人在期盼春天。
……
陸不休掏出羅盤撥弄兩下,左看右看,确定指針不再動之後才放回儲物袋,語氣十分疑惑:“怎麼感覺最近作亂的魔變多了?”
“多一個就殺一個,多一百就殺一百。一群見不得光的東西。”謝淮嶼神色淡淡,對陸不休說:“走吧。”
雲芙還沉浸于方才經曆之事,聽到陸不休的話,眸光閃動。
魔變多了可不是什麼好事兒,回頭得跟她阿爹說說。
謝淮嶼已經轉身離去,陸不休趕緊追過去。
雲芙思索片刻,唇角一勾,化成蝴蝶落到謝淮嶼頭上,随手撤去了隐身訣。
陸不休還嘟囔着什麼,一轉頭看見謝淮嶼頭上趴了隻蝴蝶,眼珠子瞪得老大。
“什麼鬼,你頭上怎麼有隻蝴蝶?”
謝淮嶼偏頭看過去:“什麼蝴蝶?”
陸不休擡手往他頭上掃了掃,小小的一隻青色蝴蝶飛起,又悄悄然停在謝淮嶼的胸口處。
“喏。”
突來的蝴蝶總算驅散了先前沉寂的氛圍。
他又揮了幾下趕它,蝴蝶總是飛起又落下,也不往他那飛,偏偏賴在謝淮嶼身上不走。
陸不休樂了:“這小東西纏上你了?”
謝淮嶼伸出手,小蝴蝶在他的指尖停下,輕輕扇了幾下翅膀,似在打招呼。
他挑眉,手指勾勾它的翅膀。
“不走就跟着吧。”
好草率。
說罷,隻見蝴蝶又扇扇翅膀,挪回他胸口處,如同給衣裳加了件裝飾。
陸不休驚訝道:“小東西還挺通人性。”
雲芙:……
不會說話可以把嘴給有需要的人。
要不是為了能跟着他們,她堂堂帝姬才不幹這種讨好人的事。
“诶,阿嶼,要留着這隻蝴蝶嗎?”
謝淮嶼低頭看她,她悄悄把爪子下的衣料攥得更緊了些。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
“不想走啊?”聲音懶懶的,卻格外清朗。
他在和她說話。
“那就養着呗。一隻小蝴蝶本皇子養得起。”
“你真要養它啊?”陸不休撓撓頭。認識謝淮嶼十幾年了,也沒聽說過他喜歡小動物啊。
“不行?”謝淮嶼拿那雙風流的丹鳳眼斜他,“我愛養什麼養什麼。”
“行行行,怎麼着都行。那給它起個名字呗?整天小東西、小蝴蝶的也不好聽啊。”
他躍躍欲試:“叫小小怎麼樣?”
“啧。陸不休你什麼審美,難聽死了。”謝淮嶼表情十分嫌棄。
他指尖輕叩衣側,開始認真思考。
片刻後,薄唇輕啟,吐出兩個字。
“翠翠。”
陸不休:……
雲芙:……
天爺。
還不如小小呢。
雲芙死也不要叫翠翠!她飛到陸不休頭上,爪子亂抓一通,無聲表達抗議。
陸不休掙紮着開口:“别叫翠翠了吧,小蝴蝶都不樂意。你看看給孩子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