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那般好掌控,無法輕易遂了他願,更别提據為己有。
辭緣放緩了呼吸,喉中如烈火在燒,隻覺荒唐——不僅僅是她脫離控制,甚至連他也無法掌控自己。
差一點點,他明明可以同内應逃走,但他居然遲疑了,僅僅是因為聽到她喚其名字。
她呼喚的聲音在耳畔着了魔般回響,他撫上胸膛,感受心髒砰砰有力的跳動,仿佛要破胸而出,好似他不再屬于自己。
他本以為,待他不需要這座靠山了,他也會于情于理失去所有興趣,兩手空空割舍一切。
辭緣呼出沉沉一口氣,潮潤空氣讓血液都變得粘稠。
月影透過竹林縫隙,在他面上落下斑駁陰影。
他緩緩翹起眼角,餘紅未消,妖冶偏執,他想起件趣事——
曾幾何時,讓他母妃痛不欲生,求死不得,直至香消玉殒的,不正是這詭異的男歡女愛嗎?
他眼尾愈發殷紅,眉眼間的小痣徒增魅色,期待感瘋狂滋長,随血液攀爬蔓延全身。
他也會為了這種荒唐的情感而欲仙/欲死嗎?
那她呢?
辭緣望向那片好似要将天空撕裂的紅,琉璃般漆黑的眸子發亮,欲念破開凍土,他不走了,他要等到她喜歡自己的那一天,他要體驗心髒徹底脫離體外的那種感覺。
竹葉劃過他白皙臉頰,勾得他眼尾愈發殷紅,笑意随風而散,他步入黑暗,逐漸向焚天紅光走去。
*
卿如意步履匆匆,剛好撞上同樣大步流星的卿德甫,她鼻子生疼。
“阿爹!逢霖墅不知怎的起火了,府上還有黑衣人,武功在身,幾個家丁都沒辦法應付。”
卿德甫抹了把額頭上的熱汗:“我的如意,沒有受驚吧,都是阿爹疏忽,這就叫人去查清一切,包括這起火緣由。明明天氣潮濕得很,如何就會起火。
“龔三,速去查清楚今天府上人員出入明細。”
卿如意攤開掌心,垂眼看向钗子,在燈籠忽明忽暗的光照下,那抹藍色痕迹愈發醒目,似曾相識卻在記憶中朦朦胧胧。
“等會,鐵線蓮沒有放到逢霖墅去吧?”卿德甫喊住一個提水的丫鬟,神情不大好看。
“回老爺,自是還沒有的,猛然起火,都無暇顧及花兒了。”
卿如意茅塞頓開,眼底閃過微光:“阿爹!快點攔住花月閣的人!和這次黑衣人有關,說不定縱火也是!”
卿德甫雖不知為何,也照着吩咐了。
“去廳堂等着,火待會下人們便撲滅了。”卿德甫拉着如意往回走,她也急着将事情具體經過道出,未做絲毫猶豫。
“阿爹,你是不知道,我剛剛被那黑衣人差點傷到,他還把我钗子打落在地,這钗子雖說是斷了,但留下了土屑和……”
卿如意喉頭一緊,她定在原地,拐角處赫然出現個高大黑影。
來人也是明顯愣住了,卿德甫此時一把将女兒拉到身後:“你怎麼出來了?我不是叫你待在書房嗎?”
原來這就是那位貴客緻遠啊,卿如意探出腦袋仔細打量他。
緻遠分明是弱冠之年,卻蓄着長須,有種故顯老成之态。男人也同樣在看她,禮貌回之一笑。
“泊名,我見你久久不回,隻道是外頭出了何等大事,擔心你應付不過來,左右晚上視線也不大好,所以才違背一番囑托。”
他說話不急不慢,笑容謙和有禮,卿如意也大大方方行禮打招呼:“叔父好。”
緻遠颔首,看向卿德甫:“你們這是要往哪兒去?火勢如何了?找到起因沒?”
卿德甫在前方帶路,将前後粗略講了遍,廳堂彼時也到了。
卿如意礙于外人在此,不好開口将斷钗一事細說,卿德甫同緻遠竟是侃侃而談起來了。
她凝神,心中疑慮愈發放大,如何過去這麼久,也沒有花月閣消息?
“我聽說,令嫒親自栽培家班,當今聖上也有意偏袒戲曲,我倒是對這家班伶人起了幾分好奇。”不知怎的話題就繞到她身上。
卿如意禮貌莞爾,門外來了個小厮,稱火滅了,然攔住花月閣下人卻是一直未歸。
又來一下人禀報:“老爺,家班裡來人了,那伶人喚作辭緣,說是小姐落了件東西,特意來送。”
卿德甫神色一變,看向不宜見人的緻遠:“叫他回去,給他點賞就行了。”
誰知緻遠攔下了他:“辭緣?可是家班最有名聲的那位?不若讓我見見,一個伶人,也不敢議論我等。”
客人都如此說了,他也沒道理攔着,當下便放辭緣進來了。
卿如意擡眼看向門口,少年身披月華,衣袂晃蕩,他邁過門檻,第一眼卻是瞧向她,僅此一瞬,侵略般深入她骨髓深處,她心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