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被帶走後,聞人念并未立刻離開,而是依舊在二樓坐着,邊飲酒邊俯瞰下方紛擾。
冉婠婠看到聞人念龍章鳳采的身姿,擡手撫了撫額前碎發,旋即莞爾一笑。
她扭着纖腰,款款走到少年面前,垂首行禮,随後緩緩擡頭,恰到好處地讓自己妩媚的面龐落入對方眼中。
可惜對方是個不知趣兒的,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扭過了頭。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将死之人,對視的瞬間,冉绾绾隻感覺周身寒氣彌漫,如同被冰冷滑膩的蛇不斷纏繞,乖戾陰狠。
見聞人念不再看她,冉绾绾也沒說話,隻是狠狠地掐着自己的裙邊,鼓足勇氣上前一步,擠出一抹笑,說道:“奴家冉婠婠,是這長樂坊的頭牌,今日得見公子容顔心生向往,能否同奴家聊上兩句。”
聞人念動也沒動,仿佛旁邊隻有空氣。
“奴家……”
“你帶走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聞人念放下手中的酒杯,打斷了她的話,慢條斯理地說着,可語氣裡卻盡是威壓。
冉婠婠咬了咬唇,随即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她雙眼含淚,臉頰微紅,一副楚楚可人的樣子,任誰看了不是心顫?
聞人念見此情景心底不知怎的劃過一縷思緒。
那次在夕江邊上,白羽的眼角也是這般紅。
但那家夥可不會露出這番柔弱模樣,受再重的傷也隻會硬抗,從未見她有一絲示弱。偶爾還會見到她沉默地坐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一副對任何人都冷淡的模樣……
不過是合作關系,不該被她牽了心緒。
想到這裡,聞人念隻覺得莫名煩悶,再看向眼前淚水漣漣的女子,更是心中不爽。
他冷笑一聲:“你若用她來威脅我,那可真是打錯了主意,我與她未有情誼,是死是活皆與我無關。”
說罷,轉身就走。
冉婠婠眼看人就要走了,趕緊紅着眼眶嬌聲喊道:“明日此時此地,五千兩黃金替奴家贖了身,那姑娘自是完完整整地還給你。”
可少年頓也沒頓,徑直走了出去,徒留冉婠婠一人不知所措。
到了第二日,聞人念果然沒來。
而白羽那邊,禅坐了一天,簡直無聊透頂。傍晚時分,她聽見門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吱呀一聲,門不知被誰撬開了一道縫。
本着甯可錯殺的心态,白羽舉了一個茶壺輕聲躲在門後,剛要砸向來者,定睛一看,竟是冉婠婠。
白羽橫掃了一眼:“你又來做什麼?”
冉婠婠沒了上次的傲氣,像是個癟了的氣球,蹙着眉頭,淚眼婆娑。
她上前一步想拉住白羽的手,卻她靈巧地躲開。
冉绾绾馬上紅了眼,語氣充滿歉意,仿佛換了一個人。
“對不起啊白姑娘,是奴家太沖動了。奴家昨日一眼便注意到了你們,看那公子衣着氣場,深知二位身份高貴,所以就想……利用你讓他将我贖出這座牢籠。”
冉绾绾摸了一把淚,繼續道:“沒想到,他竟對姑娘毫不在意,還說什麼死不死都與我無關……罷了,都是苦命人兒,我也不為難你了,快趁機跑吧,老鸨知道我綁了個姑娘還以為是要當紅倌兒的,你可千萬别被抓了去。”
白羽并未離開,反而在冉婠婠微微放大的瞳孔中重新坐了下來。
“想要贖身?怎麼,老鸨還會苛待你這個搖錢樹不成?”白羽翹着腳,一隻手有意無意地點在桌子上。
眼看對方并不相信,冉婠婠眼裡又蓄了一層淚水,輕咬着唇向白羽講起自己的身世。
她本是一大家世族旁系的女兒,卻因嫡系一脈觸怒龍威,連坐被賣入教坊司充當宮女。
從世家小姐變成普通宮女,身份一下跌入塵埃,任誰都難以承受。
說來也巧,她意圖懸梁自盡未果,被一位路過的侍衛救下。
一來二去,兩人相知相熟。
那侍衛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人,卻也心思細膩,體貼入微,二人日月相伴,相依為命,逐漸生了别樣的心思。
可總這樣也不是個辦法,若是被上頭發現了兩人都會被處死。
所以二人找了一個夜深人靜之夜,約好一路向西直至妖族。
當夜,烏雲蔽月,正是逃跑的好時機。
可她到了地點卻被早已埋伏在此的士兵抓住,毒打之後被裹着草席扔出了城門。
原來那侍衛隻是貪圖她的美色,并不想與她共度此生。
侍衛将她要逃跑的消息告訴了上頭,為自己換來十個銅闆,卻為她換來了那幾乎斷氣的絕望。
也算她命不該絕,她被一對夫婦從亂葬崗裡背了回來,逐漸養好了身子。
本以為以後的生活會是這樣平凡而美好,直到在她痊愈的那天,家中突然闖進來幾兇神惡煞的人,二話沒便就将她敲暈綁了去。
等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長樂坊,還簽了賣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