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伯不要誤會,我來此地絕沒有挑起争紛的意圖,我就是想來做筆買賣的。”趙瑛回頭指着趙真:“他可以作證。”
趙真點頭道:“小姐挑斷了那個男人左右兩邊的半根手筋,過段時間筋腱自己會長好,他這雙手照樣可以插秧割草種地,除了不能提起兵器做惡、不能扛起女人擄走,其它一概不受影響。”
河乙信她說的是真的。
手下的人向她彙報時說,城裡的流氓去調戲跟随商國神官同行的女人,被那女人打了一頓,還被青銅刀挑破了手臂。
她們的青銅兵器可以輕而易舉地砍斷蚌鐮,幾個老态龍鐘的男人用一柄青銅短刀就能壓制莫梨精心培養出來的女守衛,她還有一千五百名精兵隐藏在暗處。這樣一支隊伍,打掉邝重的百來個人簡直是手拿把掐,趙瑛要在她的城裡殺人更是輕而易舉。
但她沒有殺那個男人,如果不是她存着一分善心,那便是她對山嶺城有所圖。
精神極緻緊張的時候,河乙甚至都不再咳嗽了。“水牛、青銅兵器,我都要,趙伯開個價吧。”
“河伯爽快。”趙瑛笑起來,眼睛比她手上戴的綠松石戒指還要亮。“一百頭水牛加一百隻山羊,換河伯允許我在你的領地采石三十年。青銅兵器的價格,由賀光賀爻兩兄弟與河伯再議,我可以作保,必定價格合理,河伯一定要得起。”
“采石?”河乙的心裡有個聲音在提醒她,絕不可能這麼簡單。“你要石頭做甚?”
“我有我的用途。”趙瑛說。
不論她的意圖是什麼,她對山嶺城絕對有所圖是真的。
這塊山嶺之外難得一見的肥沃平原,種植的稻米收成遠遠高于周邊其它部落,又有極佳的地理優勢,大江途徑此處急流轉彎,生出一個極險峻的漩渦,小船經過會被卷進漩渦,不是水性極佳的人不能活命。
這樣的好地方,她要來采石。
又或者,今日采石,明日占地,後日駐兵,他日攻城掠池,把整座山嶺城鲸吞入肚?
河乙捏着杯子的手用了狠力,手指尖都發白。“山嶺城畢竟還是我的地盤,趙伯就沒有想過,若我不答應呢?”
她壓低了聲音:“趙伯知道我這一族特有的水毒,即便你的大軍兵臨城下,我也有把握,讓你無功而返。”
趙瑛的嘴角揚了起來,她晃動手裡的酒杯,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米酒大概是我唯一擅長喝的一種酒了。”喝完以後她說:“趙真,拿出來。”
莫梨上前一步護在河乙身前,緊盯着趙真的動作。不論趙真拿出什麼兵器,她就算豁出命去,也要拼一個魚死網破同歸于盡。
然而趙真拿出的是一塊布。
應該說,趙真拿出了一面旗。一面紫金戰旗,旗幟上繪着赤金相間的雄鷹。
趙瑛說:“我這個人有個習慣,但凡跟我一起做買賣,我絕不讓合作方吃虧。河伯如果答應與我交易,我可以給你一個允諾。”
“什麼?”河乙凝視着趙瑛。
“三十年。”趙瑛伸出了三根手指。“赤鸢軍保你三十年,隻要我趙瑛活着,我保你無人敢動山嶺城。”
“你隻有一千五百人的兵力,你憑什麼敢做保?”河乙不敢小看趙瑛,也想以此詐出趙瑛真正的兵力。
卻見趙瑛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河乙皺眉。
趙瑛說:“我沒有一千五百的兵力,此刻跟着我的兵隻有十五個人,哪怕加上戍守盤龍人的百八千人,我也湊不到一千五百大軍。”
她從趙真手裡把旗幟接過來,“我可以作保的是,隻要有我一人,隻要我還能打,就永遠存在赤鸢軍。”
這時,結巴哥借着酒意站出來大聲道:“隻要跟着趙瑛小姐,我們都是赤鸢軍!赤鸢軍殺邝重那晚就隻有我們一條船上十個人,小姐一人殺了邝重二十六人,奪下了他三條船!”
曾渤也站出來道:“不錯,我們城主攻下水匪寨隻用了一個晚上,七個人一隻鳥!”
賀爻走出來,站到趙瑛的身後,向河乙行了一禮。“隻要跟着趙瑛小姐,我大冶城一萬六千七百族人,都是赤鸢軍。大冶城産出所有青銅,盡屬于趙瑛小姐。”
兩岸的所有部落幾乎都知道那一晚的事,邝重的船隊在江心被劫,死傷慘重,第二天整個寨子就被群滅了。
他們都以為,這些事是由三路大軍辦到的。
可是實際上,趙瑛隻有一個人,一條船。
河乙後退了半步,下唇輕輕地發抖。
她按下莫梨擋在身前的手臂,喉頭發酸,“小姐想要的,當真隻有石頭?”
“河伯是敞亮人,那我就直說了。”趙瑛把旗幟交回給趙真,水杯也一并給了他。“我還想要河伯手下這些精通水性的族人。”
河乙的身形晃了一下,眼眶越來越熱。她就知道,趙瑛要的果然還是她的整個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