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氣剛剛散盡,馬場圍欄的鐵絲網挂着夜露,蹭過手背時像被刀鋒舔過般刺骨。教練用缰繩牽着馬匹過來時,蘇渝白甚至能嗅到一股皮革的腥潮氣。
“它叫什麼名字啊。”蘇渝白撫摸着小白馬純白的,沒有一絲雜色的光滑毛發,看着楚延問道。
“雪刃,注意不是雪人,是風雪的雪,刀刃的刃。”楚延認真的一字一頓地說道。
他看蘇渝白點了點頭,然後繼續撫摸着雪刃,他便慫恿道:“試一下試一下,雪刃可乖了。”
說罷便拉着蘇渝白上馬,蘇渝白也确實是有些興緻,他很久沒騎過馬了,隻有小時候上過馬術課,長大後學習壓力太大就沒再繼續了。
他沒怎麼猶豫就利落的踩着馬镫從側面翻了上去,坐穩後擡起頭,就能看到一片開闊的景象。
可以看到馬場盡頭是一棟紅磚砌成的馬廄,屋頂的鐵皮在晨光下泛着橘紅色的鏽斑,煙囪裡飄出幹草燃燒的淡藍色煙霧。
再往後,便是一片未經修剪的野草地,蒲公英的種子被風卷起,像一場無聲的雪。更遠處山坡上,幾匹退役的老馬低頭啃食野燕麥,鬃毛被風掀起,露出脖頸上褪色的編号烙印。
馬镫禁锢住他的腳踝,蘇渝白能感受到微涼的觸感,他坐在馬背上,隻能看到楚延黑色的毛茸茸的後腦勺。
楚延從教練手中牽過缰繩,慢慢的走着,他正感覺歲月靜好的時候,突然聽到上方蘇渝白淡淡的聲音:“楚延,我看這邊場地挺大的,我們去比賽吧。”
楚延停下了腳步,蘇渝白聲音不大,但卻很清晰的穿進了他的耳朵。“賽馬嗎?”他有些疑惑,他還以為蘇渝白不會騎馬。
蘇渝白看着他遲疑的樣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意,略帶挑釁的說道:“你還不一定能赢我的呢。”
楚延聽到這肯定就不服了,勝負欲一下子就被激起來了,和蘇渝白心裡面想的一模一樣。
“來來來,我今天還真就不信了。”楚延立刻把缰繩給了教練,轉身要去再找一匹馬,“赢你,那不是輕輕松松。”他走到一半轉過頭的看着蘇渝白說道。
等到兩匹馬都站立在起跑線的時候,蘇渝白看着前方開闊的草坪,反而有些緊張了,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
楚延也難得的正經了一些,一襲黑衣的他幾乎和黑色的馬匹融為一體,低頭檢查馬鞍的時候隻能看到他鋒利的下颌線。
他看着蘇渝白,露出一個勢在必得的微笑,然後賤兮兮的說道:“終點等你哦~。”
蘇渝白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的時候,倒計時結束,比賽開始了。
裁判舉起信号旗的瞬間,蘇渝白感覺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秒,接着便是鋪面而來的令人窒息的空氣,他甚至能夠聽到風的流動。
他的膝蓋緊貼馬腹,看着穿着黑色靴子領先他半個身位的楚延,他的純血馬後蹄揚起沙粒,濺在蘇渝白的護腿上。
楚延的水平确實強,始終不快不慢的領先他幾個身位,讓蘇渝白略微有些焦躁,莫名的想到考試中控分的學霸。
就在蘇渝白咬牙思考方案的時候,轉機發生在了。
彎道的沙地外側因長期踩踏已經凹陷,形成一道隐蔽的斜坡。楚延的馬在轉彎時蹄下打滑,差點撞上圍欄。
蘇渝白趁機内切,雪刃的肩胛擦過對方的馬腹,兩匹馬同時發出一聲短促的嘶鳴。
風在耳邊呼嘯,蘇渝白的視野因高速變得狹窄,隻能看到前方不斷延伸的賽道和雪刃起伏的鬃毛。
但是比賽并沒有結束,因為他能聽到身後馬蹄的節奏——楚延在逼近。
沖線的那一刻,蘇渝白的耳邊隻剩下自己的心跳聲。楚延的馬鼻息噴在他的手背上,溫熱而潮濕。裁判的哨聲尖銳地劃破空氣,但蘇渝白已經聽不進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的沖過終點線,速度慢下來之後,蘇渝白能夠聽到自己緩緩平複的心髒鼓點。
“真看不出來啊,你還挺厲害的。”
楚延一邊喘氣一邊看着他笑,眼裡比起剛剛多了幾分真心的贊賞。
蘇渝白也扯着嘴角笑了,雖然沒赢,但是也真的挺開心,臉頰因為劇烈運動泛起一絲薄紅,眉眼彎彎,露出他左邊臉頰上深藏不露的酒窩,好不漂亮。
“還是沒你厲害啊。”蘇渝白平複了兩秒氣息才笑着回答他。
楚延也愣了,他從沒見過這樣漂亮的蘇渝白,不是說之前的他不好看,怎麼說呢,隻是原先的他冰冷美麗如神邸,而今的他有種鮮活的生命力。
多了幾分人氣兒,少了幾分距離感。
楚霄和陸晏溫來的時候,兩人正在賽馬場上面角逐,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你追我趕,誰也不讓着誰,像是兩道殘影般先後沖進了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