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牢頭哼了一聲,外頭這時傳出一道輕聲細語:“老王。”
又壓着嗓子叫了一遍他的名字,王牢頭才轉身從牢房裡離開。
“來了!”
随着王牢頭動作,一陣白光緩慢閃過,‘咔哒’一聲,牢房裡冷清的空氣蕩出一層層回聲,如石子落水,漸漸歸于平靜。
空氣裡彌漫着些許難聞的糜爛味道,李滿乾和季如風幹脆躺倒在幹草堆,用衣袖蓋住鼻子。
季如風閉上了眼睛。李滿乾翻身去看,忽然心虛地撇了一眼季如風裹在幹草堆裡的背影。
黑暗中的牢房裡寂靜了片刻,很快,牢房門再次傳來清脆的鎖鍊碰撞聲。
最先入眼的是綠色衣邊。
來人腳步輕移,一身綠玉似的綢衣,端的是富貴公子的步态。
李滿乾踉跄起身,微微驚愕。
柳兼來到牢門前,和雙手緊把着鐵欄的李滿乾對上了眼神。
李滿乾的臉上寫滿了驚喜,握得鐵欄子小幅度晃動,“柳公子,你是來救我們出去的?”
柳兼眼神閃爍,神色晦暗不明。他并未回答,而是招了招手,用行動回答李滿乾。
牢房裡四周突然湧現出幾個弓箭手。
箭頭對準,李滿乾入目皆寒芒乍現,他警惕地後退了幾步,“不、不不……”
縱然他反應不及,也明白現在是個什麼狀況,他們要殺人滅口!
李滿乾急忙掀袍跪下,磕了幾個頭,也不稱對面‘柳公子’了,“大人、大人!饒我一命!”
“我尚有利用價值,現在不能死啊!”
和李滿乾啜泣的哭腔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柳兼沉靜的少年聲音。
柳兼一口回絕,“不,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假如李滿乾能藏好的話,或許就不用死了。
真可惜,他明明提醒過。
柳兼在心裡想。
“啊啊啊——”
慘烈的叫聲瞬時穿透銅牆鐵壁,李滿乾目眦欲裂,胸膛上插着四五支箭,巨大的後坐力将他的身體釘在牆壁上。
李滿乾被迫站立着,汩汩地往外流着血。
怎會如此……
李滿乾想說話,喉頭湧上一股腥甜,他的嘴巴無力地張張合合,大概說的是:
大…人,我…沒有…背……叛…國…相……
柳兼冷冷地回了句:“知道了。”
毒箭很快發作,李滿乾的面色慘白如紙,唇色發烏。等到人徹底沒了氣,柳兼才離開了牢房。
季如風藏在幹草堆裡一動不敢動,冒了一身冷汗。
他沒有膽氣敢回頭去看隔壁牢房,心裡隻朦胧地想:李大人大概是死了。
可他還活着。
季如風的心髒劫後餘生地跳動着,異常有力,仿佛在慶幸。
短暫的一絲慶幸又馬上被迷惘的表情取代。
王牢頭再一次來送飯的時候,才發現慘死在牆上的李滿乾,面目猙獰,吓得他将飯盒撒了一地。
此時慌張起來,“不好了,不好了,犯人死了!”
季如風是被這句話吸引出來,他從草堆裡鑽出,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叫來王牢頭。
指着李滿乾的屍體激動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了,他是被柳二公子帶人用毒箭射死了,快去通知殿下,救救我!”
“是嗎?”
‘王牢頭’卻變了一個聲調。
季如風眼見王牢頭從衣襟處掏出一件小巧的弓弩,對準自己的腦門,面容有些陰森道:“等了你這麼久,終于出現了。”
“你以為你逃得過嗎?”
眼前的人不是原先那個王牢頭。
季如風忽然意識到一件事。他在暗無天日的牢房路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所以現在可能根本沒到飯點。
季如風的想法剛冒出來,驚恐的眼睛倒影裡,一支針芒似的箭穿透了他的整個頭顱,思維一下子斷了線。
整個人失去控制跌在地上。
确認季如風也斷了氣,手持弩箭的人才将臉上的人皮面具揭下。
一張略微秀氣文弱的男相臉。
正是先前離開牢房的柳兼。
做完了一切後,柳兼匆匆離開,約莫過了兩個時辰,王牢頭睡眼惺忪、腳步虛浮地再度現身。
發現牢裡關着的兩個犯人已經中箭死了。
王牢頭酒意驚醒,懊惱地拍了拍沉重的腦袋,剛才被叫去喝酒,不該去的……
這該如何是好……
李滿乾和季如風慘死獄中的消息很快傳到了省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