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四人圍坐成一圈,中間一堆篝火抖動跳躍。
李采薇手裡拿着一根細樹枝,毫無章法地撥動着火苗,天乙白天負責收拾整理東陵省百姓送的東西忙慘了,現在正靠在她身邊呼呼大睡。
天丙在給張瑞平背上的箭傷小心翼翼地敷上新藥。
“殿下,這裡已經完全結痂了。”
張瑞平的體質打小就很好,天丙慢慢解開了剩下的繃帶,一陣涼意略過肌膚,張瑞平覺得很癢。
她們所在的地方是東陵省和吉壤省接壤處的一片荒郊野嶺,白天附近十裡沒有煙火,一面銅鏡也借不到。
張瑞平伸手摸索着去碰,隻能觸摸到厚厚的一層硬殼,與周圍的皮肉有清晰的邊緣線。
确定大概位置以後,一點一點,手指忍不住試探性地去摳,又癢又疼,但很過瘾。
“殿下,結痂退了就好了,現在裡面還沒長好,扣開還會流血。”
張瑞平一下子停住手,天丙說的她都知曉,但下意識還會這樣子做,像一種本能。
天丙還是将新藥換了上去,重新替張瑞平包紮好。
火光在四張圍成一圈的臉上泛着暖洋洋的感覺,困意席卷。
張瑞平靠着樹根躺下,這也算是以天為被,以地為床了。
天丙側躺在張瑞平身邊,從嬌兒河到吉壤省,她看着張瑞平身上的氣色變得紅潤起來。
說來也奇怪。
長公主大約是随了王皇後,天生肌膚雪白,此前常年悶在屋子裡,更是白上加白。沒有說膚色白不好,隻是看上去太過慘白,并不健康。
倒是從京城裡出來之後,天天風吹日曬,長公主的膚色稍微能回去一點,面色瑩潤有光澤,像一個正常人。
按理說這一路危機四伏,勞心費力,怎麼還越走,長公主身體素質就越好些。
天丙支着眼皮守着上半夜,是在困得不行了便叫起天乙繼續守下半夜。
她呼吸沉穩,漸漸進入了夢鄉。
……
天光昭昭。
天丙醒過來的時候,天乙在教長公主和西陵李家家主做五禽戲。
畢竟在野外睡了一夜,身體進了濕氣,容易疲累酸痛。
天丙醒來吃了點幹糧,一行人就要繼續趕路。
天乙已經把東陵省百姓送的物資盤點完畢,整整齊齊碼在馬車後面的車廂。
還不知道吉壤省的具體狀況,張瑞平覺得這些物資說不定也能起到作用,便沒有動一絲一毫。
一切收拾整裝待發,張瑞平和李采薇坐在馬車裡面,由天丙親自駕起馬車,天乙坐在一邊翹起二郎腿,嘴裡叼着一根不知從哪裡折的狗尾巴草。
“出發!”
天乙突然兩指指着前方興奮道。
車輪從一塊凸起的石頭上壓過,天乙為了扮酷屁股沒坐穩當,差點一個趔趄摔下車,驚魂未定地抱緊了旁邊的天丙,“丙丙,穩一點。”
“天乙……”
天乙調整姿勢,馬車有驚無險地行駛起來。
李采薇坐在裡面聽出了點門路,“一個叫天乙,一個叫天丙,那是不是還有天甲?天丁戊己庚辛壬癸?”
她側頭問道:“她們都是按十天幹的順序排的?”
張瑞平猶豫了瞬,點了點頭。
“那為何最厲害的天甲不守你的身邊?她們應該是按能力排名的吧?”
天乙和天丙此時也豎起耳朵,事實上她們也從來沒見過‘天甲’。
屏氣凝神之際,馬車冷不丁地停下了。
天乙忙提醒天丙,走神走的有點太過分,卻在下一秒雙眼瞪大,看到令人震驚的一幕——
他們所在的馬車被密不透風地團團圍住。
一群衣不蔽體、近乎半裸的男女老少用精瘦的身軀攔住車架,有的甚至就跪在馬蹄下,匍匐乞求:
“過路的好心人…,給我們點,吃的吧…”
天丙極其驚險地用缰繩勒住馬,差點要破口大罵。
張瑞平揚起簾子,站在她目光正對面的是一個瘦得蠟黃,外皮包不住胸骨的婦女。
她手臂纖細到骨骼走向清晰可見,仿佛一掰就折的左手緊緊把着車架,右手正抱着一個尚在襁褓的皺巴巴嬰兒,絲毫不在意自己袒胸露乳。
即便那對□□已經幹癟,懷中的小嬰仍然狠心榨取,拼命吮吸着。
女人察覺到張瑞平的目光一直盤踞在她上方,便用那雙疲憊的眼睛渴望道:“貴人……,行行好吧……”
這是一條從東陵和吉壤之間互通的小路,他們不敢從官道攔駕,隻能挑小路來碰碰運氣,剛巧碰到了張瑞平她們。
婦女旁邊還站着一個有些年邁的老婆婆,似乎是這群人的話事人,主動對張瑞平道:“女君可是要去吉平?那裡可……去不得啊……,我們前些陣子剛從吉平逃出來,現在全省戒嚴進不去了。”
老婆婆似乎想用這些情報來換她車上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