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視線餘光被遮擋住,稍微一瞥就是某人側頸。有些别扭。
上一回坐在同側還是初中。
爺爺熱切招呼動筷,于是在貝言拍完照片後雙雙提筷,胳膊輕微相撞,目光不假思索側向對方——
又相撞。
某種怪異感一瞬間推至頂點,二人平靜下筷,連這也意外默契。
老爺子盡收眼底,被他倆逗樂,嚷道:“怎麼?都結婚了這是熟還是不熟?”
他遞來兩杯茶,顧知宜推給貝言,垂眸添了塊糖,很是順手。而貝言接過,全程無話。
偏偏這也叫老爺子瞧見,話到嘴邊欲言又止,“真是又熟又生分。”
貝言當做沒聽見。
…這頓飯吃得還算輕松,老爺子喝了兩杯,醉意上湧。
他坐在對面看着他倆似乎很滿意,過了會兒轉向貝言:“今天早上宋萦給我打電話了。”
貝言料到他會提這事,擱下筷子,擡頭凝視他,明明什麼也沒變,可态度很冷。
老爺子猶豫片刻,還是嚴肅道:“她吧,說到底也是過得艱難,和她媽媽一樣難。”
頓了頓,又沉出一口氣。
“你何苦去為難她,有矛盾通知一下就是了。”
貝言打斷道:“我那不是通知嗎。”
老爺子眉頭緊皺,“你當着那麼多人面,她一個小姑娘那能受得了嗎,今天早上打電話過來哭哭啼啼的,還在叫我不要怪你。”
“你是不是上年紀了。”貝言聽不下去,直接打斷道,“不怪我那她哭着打電話給你做什麼。”
老爺子嘴角下撇,“你們兩個是一條路上的,應該互相幫襯着走。”
貝言目光很冷,聲音徹底凍住,“她現在是在吸我的血。”
話分外刺耳,餐桌就此寂靜下來,眼看是兩相無話的局面。
“爺爺,我得回公司開個會。”
顧知宜平聲打破這寂靜。
貝言聽着他起身,老爺子回過神緊跟着站起來,臉上露出些許歉意,想要再留他。
顧知宜聲音平和,安撫他說有空就會來,叫他有事給他和貝言打電話。
貝言沒動沒接話,顯然還在氣着。
“貝言。”
貝言冷着眸擡頭,顧知宜就在她側身後,睫下眸光安然垂過來,即便微微歪頭也從容。
“我喝過酒了,你開車送我一段。”
貝言這才看到他手上搭着兩件外套。
下面那件是他西裝外套,而上面那件則是她的。
“走了。”顧知宜拎起她的包,語氣平靜地透出些柔和來。
像在哄人。
貝言繃着臉起身,不管外套也不管包,就這麼先一步出了門,走在了前頭。
留顧知宜耐心叮囑老爺子,好半天才出現在停車處。
包和外套還搭在他手上。
貝言移開視線,站在駕駛位邊示意他解鎖。
顧知宜卻到她面前,自然地将外套和包遞給了她,影子安靜傾近,籠出一片暗色。
“沒喝。”他拉開車門遞去一眼,“我來開。”
開會果然隻是借口。
貝言不再說破,拎着兩件外套坐進副駕位。
日暮時分世界陷入一片橘調,車内也一樣。
顧知宜開車很穩,貝言屢屢犯困。
靜了不知多久。
“你那耳釘怎麼回事。”
顧知宜眼睫一眨,目光跟着掃過來。
而問話這人靠着椅背閉着眼,不像是在問人,也不像是夢話。
顧知宜:“子公司的新設計。”
沉默片刻,貝言睜開眼,視線從他眼尾的痣移至耳上那幾顆小小的銀耳釘。
最後冷淡評價了句:“湊合。”
手機彈出安琪的信息,她打開回複。
安琪:「我那塔羅牌大師算了一卦,他說一共有五個耳洞,兩個是一年前打的,三個是今年的。」
安琪:「大師是不是很準!!」
貝言:「。不準。你别被騙了。」
貝言:「一年前沒有耳洞。」
“喜歡的話就拿去。”
貝言聞聲擡頭,顧知宜專注開車,頭稍微側向她,眸光平和冷淡,“想要哪顆直接摘掉就好。”
在他耳骨上,耳釘閃動銀芒。每顆都是。
貝言想了想,緩緩眯眼,“顧組長這禮物送得好會算。”
車停下來,是紅燈。
“我上回戴的耳環,到現在還是斷貨狀态。”她雲淡風輕,“我戴了它,你省好大一筆代言費。”
“該是誰謝誰呢?”貝言這樣問。
顧知宜眼睫眨了下,轉瞳垂望她,盯了一會兒後淺淡回應:“可以,到家拟份企劃書給你。”
說完,為她略微低頭。
耳骨近在咫尺,顧知宜安安靜靜。
貝言輕微滞了瞬,擰眉去摘耳釘,嚴肅得像是在進行某項精密工作。
腕上的手環随着秒數微弱振動。
指尖擦過顧知宜溫熱耳尖,他眼睫稍微抖了下,但沒動,平心靜氣地等她摘好。
…像隻性格安穩的貓。貝言心裡給顧知宜下了這麼個定義,摘下他的耳釘。
三顆全被摘幹淨。
顧知宜的視線無聲掃過來,她默了默,“三顆都還湊合。”
顧知宜微微垂睫盯她。那更像貓。
“綠燈了。”她目視前方。
車子平穩行駛下去,她輪番戴好新耳釘,手機屏幕彈出消息提示。
安琪:「不可能!大師很準的!耳洞太小了,你一年前指定是離得太遠沒看清楚!]
貝言:「不會。當時很近。」
安琪:「能有多近???」
[對方正在輸入中…]
十分鐘後,安琪收到貝言的回複。
隻有兩個字。
貝言:「咬過。」